苏向晚自己待在房间里坐了一会。
元思看不下去,从梁上窜进了房里。
“红玉在说谎。”他道。
苏向晚点了点头,“我看得出来。”
红玉谨小慎微,是一个细心又可靠的婢女。
她要是真的自己不小心摔断了,语气里就不会隐约藏着气愤和委屈。
所以这簪子坏得,另有内情。
元思便道:“是你大姐的人吧。”
苏向晚也知道跟苏远黛有关:“府里都是她的人,我早该知道瞒不过她的。”
她有点意外。
但好像又在意料之中。
就是可惜了这么好的簪子。
元思诧异地看了她一眼:“原来你是故意让红玉去送东西的?”
他原本还在想,苏向晚为什么舍近求远。
让他直接送过去,还能确保送到王爷的手上。
绕这么大的一个圈子,送去顾婉手里,再送到赵容显府上登记入册,辗转几遭,都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到赵容显手中。
“我知道我大姐已经开始派人看着我了,也知道她现在婚事定下来,心里开始着急,我也只是想借着此事,先试试她的反应。”
苏向晚存着一点侥幸。
不过这簪子的断裂,打断了她的侥幸。
苏远黛根本不想脱下她这个包袱,她哪怕得偿所愿,嫁给赵昌陵为妾,也要苏向晚不能走向赵容显。
苏远黛想继续背负她的人生,帮她决定未来的路。
她不能接受苏向晚要走自己的路。
但苏向晚永远也不可能按照苏远黛的意愿生活下去。
剧本里的结局很清楚了,苏远黛的人生跟她捆绑在一块,会因此被她拖累致死。
她们若是非要在一个道上走下去,不会有好下场。
“你拿王爷的生辰礼物,去试探你大姐的反应?”元思有些不可置信地皱起眉来。
苏向晚叹了口气:“我原先也没想到这簪子会断……”
苏远黛的做法,比她想的更加不留情面。
“那簪子断了,你眼下准备怎么办?”元思问她。
苏向晚很直接:“送不出去,就不送了。”
苏远黛的反应,她知道了。琇書蛧
火上浇油也没必要。
苏向晚还不想在此刻把关系恶化,在苏远黛嫁走之前,容易节外生枝。
不过她从此刻起,就懂得要更周全,既然苏远黛已经开始盯着她,她自己也要对苏远黛多出一份防心。
元思看着她,目光里写满了无言以对。
“你看,不是我不送,是我送不了,横竖有这个心就好了,殿下要是知道了,也不会怎么责怪我,他本来也不缺我这一份。”苏向晚很爽快地吩咐他:“明日你见到殿下,帮我同他说句生辰快乐就好。”
元思依然没有说话。
这让苏向晚有种自己做错了什么事的感觉。
“害,你那是什么表情,就是个生辰礼,今年送不出去,明年送,每年都有一个生辰,殿下这么年轻,往后那么多年呢,又不是只过这一个了。”
婆婆妈妈的,像个什么样子。
“来日方长。”元思道。
苏向晚赞同地点头:“没错,就是这个理。”
元思被她说服了,也没有再纠结此事。
那支断了的簪子,就这样牢牢地关在了妆盒里头。
当天的傍晚,寒意袭人,又絮絮地飘起了大雪。
冬至的这一天,四处都洋溢着欢快的喜气。
府里头挂高了灯笼,一众人早早地到苏老夫人处请了早安,又准备过节祭拜的仪式。
节日的气息十分浓厚。
京城的人都时兴吃馄饨过节,苏家维系着江南时候的风俗,吃的是汤圆。
今年两种都吃。
祭拜的事情忙完之后,府上将吃食派下去,人手一份,热络极了。
苏远黛到晚阁来跟她一块吃。
她面色自若,绝口不提赵容显,当作不知道生辰礼物的事。
苏向晚也当什么都没发生过。
她同苏远黛吃汤圆,又软又糯的团子,带着甜意在口齿里头散开,味道很好。
吃到最后一个的时候,她咬到了一个硬物。
汤圆里头包着东西。
苏向晚拿出来看了看,发现是一枚铜钱。
苏远黛就道:“吃到铜钱的人,来年定会平安顺遂。”
这种哄小孩子的把戏,苏远黛似乎乐在其中。
她依稀把苏向晚当小孩子。
苏向晚把那铜钱拿出来,很珍惜的模样:“谢谢大姐。”
苏远黛的疼爱和包容,都是真实的。
哪怕她的做法有偏颇,也不能将她的付出否定。
就像是不懂得如何对子女好的父母,固执又执迷不悟地,只懂得用自己的方法,做自己认为对孩子好的事。
苏向晚把苏远黛当家人一样。
她不会怪苏远黛。
苏远黛陪她在晚阁里呆了一天。
她不想苏向晚出门。
苏向晚知道,她用这种间接的方式,想要阻断赵容显跟她的来往。
冬至是赵容显的生辰,她不想苏向晚送礼物,也不想苏向晚跟他再有牵连。
苏向晚心里头看得清楚,只是她跟着装傻。
两个人还能这样呆在一块的日子不多了。
等苏远黛嫁走,她去过自己的生活。
以后可能没有像现在这样平和的时光。
她珍惜当下。
接连着昨夜的大雪,今日飘着的雪花,依稀不断。
所有能看见的地方,都积压了深厚的雪层。
苏远黛从房里看出去,慢慢道:“今年的雪下得比往年都大。”
苏向晚捧着热茶,跟着应道:“冬天越冷,大家就更期待温暖的春天到来。”
苏远黛在期待。
她也在期待。
晚饭是一大家人一块吃的。
苏老夫人和苏崇林最高兴。
这是进京以来,苏家过的最美满的一个节日。
没有变故,没有勾心斗角。
家宴散的时候,天已经很晚了。
苏远黛撑着伞,陪她走回晚阁。
路上的雪还未清理,每一步踏在雪里,都能踩出一个坑来。
她扶着苏远黛,苏远黛扶着她,两个人扶着走了一路。
走到回廊下的时候,苏远黛看着一列列并排的脚印,对她说道:“我们姐妹两个,若是能一条心相互扶持着走一条路,你看这雪积得再深,都不是什么问题。”
她话里有话,另有所指。
苏向晚没有放开她的手,慢慢地同她道:“其实大姐,我自己一个人也可以走的,我也不怕在雪地里跌几遭,我拉着你,你拉着我,这样走反而走不远,而你自己一个人走,可以走得更快。”
苏远黛捏紧了她的手,眸色映着漫天的灰白苍茫,好久都没有说话。
苏远黛陪她走回晚阁。
房里灯火通明,暖炉烧得火旺。
苏向晚踏进屋里,正转身准备把身上的披风脱下来,手才碰到系结的带子,蓦地一顿。
模糊又朦胧的屏风之后,有一个浅淡的人影。
似乎发觉她进屋,恰好侧首看向她的方向。
屏风上珠影层叠,薄薄的隔绝之中,苏向晚看出了那人的轮廓。
赵……赵……赵容显?
苏远黛跟在她后头,眼看着就要踏进房里。
苏向晚手心冒汗,感觉心脏病都要吓出来了。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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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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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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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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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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