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尖划动在桌面上的宣纸上,不知不觉间,竟勾勒出一个龙飞凤舞的‘蕴’字,段连鸢也不知道想什么正入神,手上一抖,原本苍劲有力的字被划上了一笔突兀的痕迹。
她猛然惊醒,像是意识到了什么,往门口一瞧,便见如喜立在门外,一脸的哀戚,双眼含着晶莹的泪珠子,欲哭却又不敢哭的模样。
见段连鸢望了过来,如喜这才哽咽着唤道:“小姐……怎么办?慕亲王今日来接小姐过府了!”
慕亲王?段连鸢一听这个名字,心中又是一阵烦闷,将手中的笔随意一扔,那写好的字生生的被划乱了,原本清幽的眸子也立即沉了下来:“经过了上一回,爹爹不会再让他占便宜了!”
乔淑惠是段云华最重要的女人,即便段云华如何名功近利,也不会愿意为自己扣上这么一大顶绿帽子,这段时间,她已经打听过了,段云华并未与慕亲王再有往来。
慕亲王虽说荒淫无道,却也不可能如此明目张胆,再说段云华也不是善类,知道慕亲王助他无望,是不可能再便宜他的。
“小姐,听说老爷已经允了,此时正让您过去呢!”如喜急得哭了起来,若是段连鸢今日便要跟着慕亲王进府,那么……段连鸢的前程便是毁了。
京城中谁都知道,女人进了慕亲王府,死的死、傻的傻,再难出来。
“哦?”段连鸢的眉头紧紧的拧在了一起,正不解段云华这回怎么肯做亏本生意,便见门口冲进来一个圆滚滚的人,直接便扑进了她的怀里:“姐姐,你走吧,不要去慕亲王府,不要去……”琇書蛧
段连鸢被扑了个遂不及防,扶住桌角才稳住了身子,心头一暖,伸手便将段子峰拥在了怀里,这个弟弟如今都快有她这么高了,可孩子脾气却重得很,勉强挤出一丝笑意:“放心吧,姐姐便是去了,也不会怎样!”
说完这话,段连鸢便要与如喜一同出去,可段子峰却死死的拉住了她的衣角:“姐姐,我不让你去,那慕亲王是个变态老头,全京城的人都知道,进了慕亲王府又岂以出来?”
他的眉头紧紧的皱着,脸上的固执是前所未有的,似乎段连鸢今日不听他的话,他便要与段连鸢死磕到底。
段连鸢轻轻眨了眨眼,拉住段子峰的手,再度安抚着:“相信姐姐,不会有事的,母亲不在了,姐姐不会扔下你不管的!”
明明是轻柔的一句话,却让段子峰整个人都颤抖了起来,而后紧绷的情绪再也绷不下去,‘扑通’一声,便跪了下来,重重的朝着段连鸢磕了个响头,痛呼道:“姐姐,我对不住你!”
……
主院
一壶茶喝下肚,段连鸢总算姗姗来迟,慕亲王今日的心情极好,见着美人到来,赶紧迎了出来,欣喜道:“连鸢,你总算来了……快些收拾一下随本王回府吧!”
说完后,他仔细一想,又自顾自说道:“不用收拾了,你需要什么本王立即为你做好,这侍郎府的东西想必也没有慕亲王府的好!”说罢,也不管众人的意见,扬手唤道:“来人,伺候夫人回府!”
外头立即进来两名粗枝大叶的婢女,与其说是伺候,不如说是押解,两人一左一右,将段连鸢控制着,推拒着往外走。
段云华的脸色已经黑到了极点,慕亲王承诺的户部尚书的职位不仅没有下文,自己赔了夫人,还得赔女儿,这样的亏本生意,他又岂能再做一回?
“慢着,慕亲王,小女再怎么说也是我侍郎府的嫡长女,若是要论婚嫁,必要明媒正娶,又岂能随随便便的过府?”上前一步,生生的拦在了那两名婢女的面前,胸口起伏着,尽力压制着胸口的怒气。
谢空的眉心一挑,嘴角发出一声冷笑,伸出手来,欲抚上段连鸢那晶莹的小脸,却被段连鸢侧了侧身子,躲了过去,他也不介意,嘲讽道:“不过一名小小的侍郎府嫡女,难不成还得九台大轿抬她去?再说了,以她的身份,进慕亲王府,还指望做正妃么?”
侍郎不过是三品官,自然是配不起亲王,既然做不了正妃,即便是侧妃,不外乎也就是妾氏。
嫁娶自然没那么讲究。
段云华已是气得面红耳赤,却又不敢与慕亲王撕破脸,却仍旧咽不下这口气,又望向段连鸢:“连鸢,你赠手帕给慕亲王是何意思?你还不快快说清楚!”
眼下,唯有靠段连鸢自己解决了。
段连鸢的双眼轻轻的闭了闭,而后缓缓的睁开,眸中清澈得让人发悚,却又藏着几分不为人知的痛楚:“没错,这手帕确实是我的……”缓缓张嘴,眼角的余光落在了谢空手中的帕子上。
她的话还没说完,谢空便是一阵狂喜,一把便拔开那护在段连鸢身旁的婢女,舔着脸凑了上去:“连鸢,本王就知道你对本王是有情的,既然如此,段大人还有何理由拦着本王?”
有了段连鸢的肯定,谢空更加的神气了,将那手帕凑到鼻间又是深深的吸了一口气,仿佛沉醉其中,满脸的肥肉一颤一颤的抖着,整个人都春风得意般的一阵得瑟。
段云华狠狠的瞪了段连鸢一眼,牙关几乎咬碎了,却再也想不到什么推拒之词。
便在这时,门外传来一阵脚步声,紧接着,李炳才扬高了音调道:“老爷,太子爷来了……”
话刚说完,便瞧见谢禹满面笑容的冲着段连鸢走来,众人还未来及行礼,便见他从袖口掏出一方帕子,喜道:“连鸢,这可是你送与本宫之物?”
仔细一瞧,这帕子竟与谢空手中的那一条一模一样,不用多问,也该知道是出自同一人的手法。
段连鸢这才缓缓一福,接着方才的话继续道:“这帕子确实是我的,前些日子心情好,便绣了上百条,认识的朋友人手一份,除了你们之外,连鸢还赠给了府中的各房姨娘和姐妹,以及表哥等人,有何不妥么?”
谢禹几乎一踉跄险些栽倒在地,脸上的笑容有些僵硬,虽然早已知道是配合着她演戏,只不过……却没想到,自己连个配角都不算。
罢了,罢了,既然他们联手了,便也不在乎这份戏的多少了。
谢空的双眼瞪得滚圆,原本的春风得意在一瞬间化成了满脸的怒气,正欲再质问什么,便见府中的向姨娘领着四小姐段瑾瑜上前,接口道:“妾身也有一条,倒是与两位贵人的一样,确实是大小姐所赠!”
如此一来,即便再要强词说理,只怕也说不过去了,谢空气得浑身肥肉颤抖,将手帕狠狠的摔在了地上,再用力的辗了两脚,指着段云华道:“段云华,本王记下你了!”
说罢,便领着一众人离开了侍郎府。
看着他离开的背影,段云华又喜又忧,喜的是段连鸢这颗棋子保住了,忧的是……谢空终归是太后的亲生儿子,只怕日后会对他不利,因此,他必须尽快找到一个更大的靠山来保全自己。
“本宫瞧着段小姐的刺绣手法不错,可愿意再替本宫绣上一条腰带?”谢禹笑看着段连鸢,那妖媚的桃花眼挑了挑,示意她外头说话。
段云华立即会意,借机将一众人都遣散开去,一边往外走,一边却在思量,太子对段连鸢到底是何意思?若真是心仪段连鸢,即便做个太子侧妃,也总归是好的。
想到这里,他的嘴角慢慢的勾起了一丝愉悦的弧度,脚步却是不由自主的往佛堂去了。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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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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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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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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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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