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前的动静她深处家庙听闻不得,可那厚厚的棉衣跟棉被好歹是被看守送进来了。
看守只说是一个老婆子给送来的,具体没说谁,可姜苍兰猜想着,这人指定便是吴蔡家的。
再看那缝制棉衣的针线,不是她的活计又是谁的?
那棉被是她屋里存放着的,用不着现成来做。可那棉衣却是实打实新做成的,这里边用的棉花保不准就是发放给吴蔡家的,她舍不得用,反而用来给姜苍兰早早地做上了。
抚摸着那用棉布缝制得精细的两身棉衣裳,姜苍兰油然生出来感动。
谁说这世间无真情?
即使吴蔡家的以为她还有活路,未来可期,才上赶着巴结,可这会儿在她看来,这便是雪中送炭的真情厚意。
只这一股子暖意,便足以驱散她身体内的三尺冰寒了。
“不过是有人给你送来几身衣裳而已,至于这么矫情流眼泪么?”连夫人不知何时走了进来,嗤笑连连地道,“想来她也不过是为了巴结讨好你,好让你出去后多多照拂他呢。这人世间啊,就只有利益交换而已。”
时日久了,眼看着姜苍兰是铁了心不待见她,这连夫人也就不再装腔作势的,言语便如几年前一般越来越尖酸。
姜苍兰不愿搭理她,抹了抹眼角,将那棉衣裳认真地叠收起来。
她的沉默,总是让连夫人觉得无趣,那刻薄劲儿无处倾泻也就渐渐消退了下去。
“照我看啊,你在这儿的时日也不会太久喽。”连夫人轻叹一声说着,悠悠如魂地又走了出去。
姜苍兰手上一顿。
她早该想到这一点。
既然外面的人想着要来讨好她,那么是不是说明,她即将有走出这里的机会了?
兴许,是薛湛要从前线回来了?
想到此处,她的胸口便涌出了一股希冀。
是啊,眼看着将到年底了,即使前线再吃紧,薛湛不过是一个孩子而已,即使薛子轩狠心,老夫人也该召唤其回来团聚的吧?
到时候,老夫人想来也会为了他着想,对她从轻处置……
可这只是一闪念而已,她不敢想太深。
毕竟这结局有些太过美好,若是有朝一日破灭了,岂不是要失望更深么?
南方的冬日毕竟不怎么严寒,即使不用炭火,只盖着棉被也就足以御寒。
辗转又过了一个月,已是入了腊月了。
眼看着两个月的期限已到,姜苍兰即使告诫自己不要心存太多的幻想,还是不由地向外面探看,总盼着会有人前来,将她由这儿领出去。
她倒不是觉得这里寂寞得让人发狂不耐烦,而是想着出去,见一见那个她心心念念的人。
那可是她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啊……
还好,老天爷如了她的愿。
这一日,那名送她前来的嬷嬷又来了,径直走到了正在灶房里打饭的姜苍兰面前。
她把姜苍兰手里的饭碗拿掉,怦然放到一边的桌案上,冷着面孔毫不客气地道:“跟我走。”
继而又不由分说地,她转身就走。
姜苍兰也来不及多想,便紧赶慢赶地,随着她往家庙外走去。
瞥眼间,她觉察到连夫人幽怨的眼神,不由地打了个寒噤。
她分明觉得,连夫人这是要将所有积存的怨气都聚集到自己身上,好由自己带到这家庙外头去呢?
她迫不及待地追赶上那嬷嬷,不仅是想到外面去,更是想逃离这里了。
姜苍兰明白地知晓,老夫人之所以如此重视她的事儿,将她叫到跟前去亲自审讯,无非是因了薛湛的嘱托。
其实老夫人并不喜欢她,大概也同薛子轩一样以为她又黑又丑根本配不上薛湛,她在对方的眼神里便能看得出。
进了慈心苑,她便见院子里的丫鬟们朝她指指点点着,品头论足不已。
虽说她们压低了声音,却也并不怕姜苍兰听到,是以姜苍兰也就多少听清了一些。
“看啊,这就是那个黑不溜秋的兰姑娘呢。”
“也不知道小世子看中她哪一点,我怎么横看竖看都觉得她不耐看,叫人倒胃口呢?”
“这你就不懂了吧?人家看中她的可不是相貌,而是她勾搭人的本事呢。她夹没夹着狐狸尾巴,你还能看得出来?”
“哎呀,近水楼台先得月,倒叫这狐狸精给得了便宜去。”
“若我也是听雨轩的大丫鬟就好了,那本事我也拿手着呢……”
“去你的吧……”
她们也不顾及这话被当事人听了去会有怎样的感受,只顾着图口上爽快。这会儿又尽情嬉戏打闹而已,似适才的话不过是蜻蜓点水的闲聊,在她们看来无关痛痒。
而这话在姜苍兰听来,也没觉得如何,只是左耳朵进右耳朵出罢了。
这种话她自打薛湛走后,听得太多了,也就渐渐地麻木了。
她又管不住旁人的嘴,便惟有管住自己的心而已。
老夫人躺在摇椅上一边摇着,一边吃着丫鬟递过来的水果,惬意之极。
她一身枣红色连襟褙子,灰白色的发下缠着抹额,上面镶嵌的绿宝石格外叫人瞩目。可谓浑身上下熠熠生光,尽显雍容。
听闻姜苍兰来了,她才叫人止住,抬起慵懒的眼皮看向她,“这两个月的禁闭,可使你知道自己错了?”
姜苍兰很想回答,说自己不知道犯了何错,她觉得自己所做的全都是势必应当,理所当然……
可她知道自己如此说,势必又会使老夫人的心头不顺畅,保不准又要惩戒自己一番,好使自己知错能改呢?
是以,她只好隐忍下不平,恭恭敬敬地回道:“回老夫人的话,奴婢知道错了。”Χiυmъ.cοΜ
“错在何处?”
“错在不该在郝夫人的院子里伤人,错在不该在没有确凿证据的情况下,便怀疑郝夫人欲要对小世子不利。”
她这话分明在坚持,她的确听闻了那些可疑的交谈,也是因怀疑郝夫人欲要对薛湛不利,方才出的手。
她虽没有替自己据理力争,却也间接地提醒老夫人,情况没有那样简单,其实复杂得很呢,
老夫人定定地看了她一会儿,见她沉着冷静的模样,便知再继续怎样惩戒她,她也会是如此应答。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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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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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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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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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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