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杨氏说这话的时候,许夫人正走进来。
小杨氏看着许夫人,沉声问:“姐姐难道也这么以为的?你我姐妹,我亲眼看着念儿长大,将他当做自己的儿子一般养大,难道……我会害死自己的孩子?”
许夫人没说话,只看向齐首辅。
“你看他做什么?”小杨氏怒道:“他一个才认识你几日的人,你信他,不信我?他冤枉我别的也就罢了,冤枉我害死了念儿?”
“是!我害死念儿!我亲手害死了念儿,还疯狂地找了他好几日!”
“我害死了念儿,还跑去刑部寻人!”
“我害死了念儿,还贼喊抓贼地要彻查凶手?”
齐首辅挡在许夫人跟前,温声说道:“镇远伯夫人不必心焦,咱们都是想要追查许公子死亡的真相,事情总要抽丝剥茧的来,是不是?言语间若是有冒犯之处,还请镇远伯夫人海涵。”
小杨氏抹去眼泪,冷着脸坐下来:“不敢当,我不过是个外人。”
“无论如何,首辅大人这话过份了。”白明娇递给小杨氏一盏热茶,不卑不亢道:“我母亲这阵子为着表哥的事,几乎丢了半条命去,其他的便也罢了,用这样的话来试探我母亲,实在让人太过寒心了。”
白明娇又看向许夫人:“姨母,真正让母亲寒心的人是您,母亲这些日子为着您殚精竭虑,难道您都装着不知道吗?”
“如果当真如此姐妹情深,为何你母亲会在这个时候,定下你哥的婚约?”齐首辅安然而坐,带着笑意看向白明娇:“白姑娘莫要说迫不得已这几个字,据我所知,镇远伯夫人在京城小有贤名,一个没有什么根基的女人,嫁入镇远伯府,打理着镇远伯府的中馈,若说没有一点儿本事,本辅是不信的。”
“偏偏这么有本事的镇远伯夫人,突然间就无能起来,被一个如浮萍一般的侯府逼迫世子的婚事?”齐首辅看向小杨氏:“夫人不觉得,有点奇怪吗?”
小杨氏根本不看齐首辅,她只盯着许夫人:“姐姐也是这么想我的?”
许夫人面容沉静,不躲不避地迎向小杨氏的视线:“我只是觉得奇怪,妹妹一向将镇远伯府的事务打理得井井有条,不像是无法掌控这样事情的人,更别说……”
许夫人将目光移向白明娇,从上到下打量了一番。
白明娇今日穿着一套浅藕色衣裙,一看就是新裁制,才上身的,再看其面上敷了一层淡淡的粉,分明就是精心装扮而来。
许夫人没点破,但在场的人都明白过来,白明娇是为着谁而来。
白明娇一时羞愧:“姨母,我……知道我今日不该,但姨母知晓父亲待我不过尔尔,我马上及笄,不想随便被父亲配了人,这才想要努力争取一番。是我自己要来,母亲并不知晓,姨母若是因为这个怀疑母亲,那实在是……”
“况且,母亲之所以会定下哥哥的婚事,是因为表哥离世,母亲精神恍惚,根本无心办宴,所以宴席是我来打理的。因为是头一次打理宴席,出了纰漏,才会出了哥哥的事儿,这事儿若要怪,姨母该怪我才是,同母亲无关。”
白明娇一番话说完,厅堂里静了一下,齐首辅甚至能感觉到许夫人在犹豫。
齐首辅端看小杨氏片刻,但他从小杨氏身上感觉到的嫉妒,不是假的啊。
“那么,白姑娘又如何解释,这个耳坠出现在镇远伯府呢?”姜小遥从外进来,摊开手掌,一个玉葫芦的耳坠躺在她的掌心。
白明娇瞬间就说不出话来。
许夫人更是一下子就站了起来,直直走向姜小遥,拿起那耳坠细看了一眼。
那玉葫芦水头极足,跟许夫人头顶上的玉葫芦发簪分明就是一套。
许夫人捏着耳坠在掌心,心里仿佛掀起滔天巨浪:“我只是想知道,念儿到底为什么要去那么冰窖?为什么会死在那里!”
许夫人看向小杨氏:“刑部早便盖棺定论,念儿是自己掉落冰盒冻死的,都是一家人,我不想要谁的命,我只是想知道,我儿子到底是怎么死的,他生前到底发生了什么!”
许夫人捏着那个耳坠,放在小杨氏面前,一字一句地说道:“算我这个做姐姐的求你,你告诉我,行不行?”
小杨氏看着那耳坠,呆住了,一个字也没说出口。
“姨母别逼母亲了,那耳坠……”白明娇声音极轻:“是表哥给了我的。”
许夫人诧异地看向白明娇。
连小杨氏都下意识地唤了一声:“娇娇……”
白明娇看了小杨氏一眼:“母亲,这个时候,没什么不能说的了,既然姨母想知道,告诉她就是了,也免得姨母胡思乱想,咱们一家子因为表哥的事再生了嫌隙。”
小杨氏担忧地看向白明娇。
白明娇深吸一口气,跪在许夫人跟前,先给许夫人行了一个大礼,再抬起头来时,眼眶已经红了:“表哥喜欢我,那日将这耳坠塞在了我手里,约我在冰窖见面,我……没去,我以为表哥会就此死心,可我万万没想到,表哥会一直在那等着我。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
许夫人没想到这事儿会牵扯出白明娇来,若说许念是被小杨氏当成自己儿子养育长大,那么白明娇就是被许夫人当成是自己的女儿一样养大。
许夫人一时往后退了一步,齐首辅贴心地扶了许夫人一把,让她落座。
“既然是青梅竹马的表兄妹,那这门亲事也不是不可,怎么许公子没有将这件事情告诉给许夫人,求许夫人做主,上门求亲呢?”齐首辅问。
“因为我不同意。”白明娇道:“一直以来,我都当表哥是亲兄长,我从来没想过,表哥会……表哥的确说过,要同姨母说了,前来提亲,是我不许。我原想着,我同表哥说明,我们两个你知我知便是,姨母一直将我当做亲生女儿,若知道这事儿之后,日后相处起来,难免尴尬,这才……”
“那为何……我三妹妹捡到这耳坠,让你那般惊慌失措,甚至……不惜牺牲掉白世子,也要尽快让我三妹妹跟你们成为一家人?”
姜小遥说完这句,看了眼白啸。
“什么叫牺牲掉啸儿?”小杨氏方才开始就没说话,听到这句,突然间怒了:“明明是你们肃顺侯府,为了攀附上我们镇远伯府,为了成为世子夫人,用的手段!你们肃顺侯府有什么值得我们肖想的!”
姜小遥盯着小杨氏,寸步不让:“那镇远伯府又有什么是我三妹妹肖想的呢?我大姐姐是安王侧妃,想要正经八百地嫁进一个伯府有多难?非要用这种卑劣的手段算计?难道我三妹妹就不知镇远伯府刚刚沾染了白事?为何要搭上自己的一辈子?”
姜小遥又看向白明娇:“白姑娘,这门亲事,到底是肃顺侯府占便宜,还是对镇远伯府有益,应该很明显吧?我肃顺侯府还没有追究镇远伯府,反倒让你们倒打一耙。那再怎么说,也是镇远伯府的地界,怎么就那么巧,白姑娘安排我三妹妹换衣裳的屋子,里面有白世子呢?”Χiυmъ.cοΜ
姜小遥现在特别气,他之前惯性思维,以为是二婶娘要贪便宜,如今看来,二婶娘气成那样,不许这门婚事延期,也是有道理的。
他们肃顺侯府可不能被人这样按在地上欺辱。
“那……那是我吃了些酒,有些不太清醒,才会错将蕊儿姑娘带去那……”白明娇躲避着姜小遥的视线。
“镇远伯府办宴席,请了人,结果镇远伯夫人无心办宴,白世子醉了,白姑娘也醉了……”姜小遥盯着白明娇说道。
“念儿出事,我心里难受,他们这些个朝夕相处的难道就不难受?怎得就不许二人饮酒?”小杨氏哪里能看着自己的女儿被这样逼迫,横在两人跟前,“贵府三姑娘没有吃太醉吧?既然知道这事儿不对,为何连一声呼救也无?”
姜小遥抿了嘴,无话可说。
三妹妹她自己是乐意的,看到白世子出现在那里,以为白家上下都是乐意的,只是碍于许公子的丧事,才那般行事。
姜小遥被问得哑口无言之际,许夫人突然问道:“这耳坠,不知三姑娘是从何处找到?”
姜小遥据实以答:“在镇远伯府后园子的井边缝隙。”
“娇娇,你知道这耳坠是我预备着将来给我儿媳之物吧?”许夫人看向白明娇,平静问道:“你为什么不还回来,反而在肃顺侯府三姑娘找到之后,惊慌失措呢?还有,这耳坠是一对儿,另一只在哪里?”
白明娇不敢面对许夫人的视线,往小杨氏那边看去。
须臾之后,白明娇说道:“另一只在井里,没打捞上来。是……我那日让贴身丫鬟拿了耳坠,送还给表哥,后来我就没有再见过那个丫鬟,我一直以为,她拿了那耳坠跑了,直到肃顺侯府三姑娘从井边捡到了它……”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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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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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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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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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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