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梓晴……”话筒刚贴近耳边,便传来一阵女子悲伤的哭声,顿时像一剂清醒剂注入大脑,梓晴立即坐起身来,睡眼惺忪地确认来电是‘章景惠’。
“景惠?你回来了?你别哭,你……”梓晴刚想追问怎么回事,潜意识的那个事实很是及时地在她眼前晃动着,使得她像吞咽大块的骨头似的噎在那里。
“我想你,我想……你能来……陪陪我么?”章景惠剧烈地抽噎着,每个字都要用尽全力地吐出。现实终究是无比残酷地,她抱着一颗急切的心想要飞到自己父亲的身边,却不想一下飞机面对的却是一具冰冷的尸体,以及一切要由自己主持担当的后事,要她怎么能坚强地去面对和接受呢?
“你在哪儿?在林阿姨那里么?”梓晴这边已经感觉到情况的糟糕,手脚麻利地下床准备冲着目标动身。
“我在我爸这里……我想多陪陪他……”瑟瑟发抖的声音依旧在强忍着那种悲痛,又带着苦苦的哀求。
“……”梓晴猛地停住手里的动作,她没想到章景惠竟然会如此。还是电话那头的哭泣声音才没让她呆立太久。又迅速地梳洗了几下,就飞奔出去。
可是,将近半个小时了,也不见有什么计程车的踪影。
梓晴急的在路边上蹿下跳的,就差没下定决心走着去章寒舆的那个公寓了。
就在这个时候,一辆宝马不偏不倚地停在她额面前,没等她缓过神来看清楚,郭浩东已经将大衣披到她的身上,不由分说地就把她塞到了车里。
“好暖和,”梓晴喃喃道,“我在外面快被冻死了。”
“怎么这么傻,不知道晚上很凉么?”郭浩东坐进车里,有些生气地瞪着梓晴。看着她握着手来回地搓动着,心里不禁一动想要紧紧地握住为她取暖,但犹豫了几秒还是握向了方向盘,开动了车子。
“可是,你怎么会出现在这里?”身体渐渐有了暖意的梓晴,才意识到这个问题,满是疑惑和不解地盯着郭浩东,依旧照不出一个合理的答案。
“我?我路过……”
“啊?”听到这个意外的回答,梓晴实在掩饰不住内心的讶异,惊恐无比地看向身边这位绅士。明明不相信,可看着他面无表情的样子,又无法再追问下去。只好收回眼神乖乖地目视着前方。
注意到梓晴的反应,郭浩东甚至抑制不住想要发笑的冲动,无奈地只能将头偷偷地向窗外瞥着。
其实哪里会有那么巧合的缘分。他不过是受父亲的指示,去陪着章景惠。可他还没进门就听到章景惠对梓晴说的话,于是本来准备离开的他,就在那里多等了一会儿。
可左等右等,十分钟,二十分钟都过去了,他才想到这个时候连车都难打。于是,也就很自然地出现在梓晴的公寓楼下。
但是他不想让她知道这些。是担心她会看清,自己父母对于他和章景惠的那份良苦用心么?
他不知道,也没有意识到。
“到了。”车子已经停稳,郭浩东才发现梓晴依旧在一动不动地凝视着窗外。伸手触碰了她几下。
她只是在梳理着思路,她要做好劝慰的准备。可偏偏越想,她的心里就越发地难过。甚至车子停了下来也都没有意识到。被郭浩东这么一说,梓晴仓促地擦了眼泪,就开了车门。
她不想再在他的面前流泪,真的不想了。
他看着她向楼上跑去,也不再追过去,挂着泪痕的那侧脸再度浮现在他的脑海中,像是被小虫啃噬般地难受着。
他久久地伫立于楼下,眼看着那家的灯明亮了起来,郭浩东安心地回了车子。他得回去休息了,因为不知道明天她还会需要自己做些什么。虽然她从未主动要求过。
除了,第一次。为了她的他。
……
依照林淑娟和郭永邦的计划,在章寒舆去世后的第三天,葬礼在章景惠的主持下,在殡仪馆后的小山举行。
那晚,梓晴陪着章景惠一直聊到六点多,章景惠因为哭了一整晚,又没倒过时差,终于迷迷糊糊地依靠着梓晴睡着了。梓晴却不能这样轻松地补觉,等林淑娟过来接了班,她就得赶紧回公寓吃点早餐上班去。那天她还有重要的访客。
但还好,章景惠起码可以面对现实了,也能听从林淑娟的安排认真地负责父亲的葬礼。
说是葬礼,其实只不过是一个简单地骨灰安放仪式。郭永邦和林淑娟,以及章寒舆生前的同事和师兄弟们,在一起协商了许久,考虑到章寒舆的为人和行事作风,最终采用了简明现代的方式。
葬礼定于上午十点。梓晴请了一上午的假,早早就来到殡仪馆这边,帮着林淑娟和章景惠处理细节。九点左右,章寒舆生前的同事,一些学生时代的同学,门下的弟子,以及社会上一些慕名造访过的人士,已经从四面八方纷纷赶来。
十点的时候,葬礼正式开始进行。章景惠一袭黑色套装胸戴白花,双手端着章寒舆的骨灰盒从人群中走过来,缓缓地将他放入墓穴。而后由梓晴S大的几位师哥封穴盖顶。之后章景惠走上前来,向来此送行的人表示感谢后退到一侧,等候众人上前来,和自己的父亲做最后的告别。
在场的人都手持着一束黄色菊花,依次上前来为章寒舆送去最后的祝福,之后会走到章景惠一旁低声劝慰几句。
梓晴和林淑娟作为家属一方,站在章景惠的一侧陪伴着她。看着来来往往的人,络绎不绝地为老师送去祝福,梓晴心里越发感动着。虽说他在世的时候总是孤身一人,身边也没有多少亲戚和朋友,但在这一天,还会有这么多人真心地挂念着他,当真是让人动容。
她侧身,目不转睛地注视着墓碑上章寒舆温和的笑脸,仿佛他还在自己的身边。
但梓晴心里明白,从那晚在手术室里再也感受不到他之间的温热,到昨天眼睁睁地,和章景惠一起看着章寒舆的身体在烈火中消逝,被自己视作精神导师的那个人,再也不会回来了。
其实说道火化的情形,梓晴也觉得匪夷所思,自己竟然真的毫不畏惧,甚至是恋恋不舍地不忍忽略任何一秒地,注视着他的躯体,一点点地消逝。
因为那是最亲的人吧,所以不会惧怕。
“梓晴。”刚下飞机就直奔这里的振轩,总算是没有错过这重要的仪式,走到梓晴面前却还是有些气喘吁吁地。
“振轩?”梓晴转过头,正迎上振轩起伏不定的表情,满是讶异,“你早上不是说,赶不回来了么?”
“我不想让你失望。”他稳住呼吸,又不知从何处变来一束菊花,“我先把这个送给教授。”
梓晴还愣在原地,目光无法转移地一直跟随着他移动着。竟会有阵阵暖意袭上心头。一旁林淑娟和几位老朋友互相宽慰着,眼神却有意无意地瞟向梓晴,然后若有所思地收回。
“怎么啦?”振轩回到她的身边,看到梓晴眼泪汪汪地注视着自己,有些不自然地揽过她,心疼不已地帮她擦拭着眼泪,轻轻地揽向自己。嘴里开始紧张不安地安慰着她,当然他以为他又想教授了。
“你别这样,既然教授的很多心愿也都已经实现了,最后还有你们……陪在身边,这就是很幸运的事情,而且你也不希望教授再忍受病痛的折磨吧?”振轩紧张地整理着思绪去劝说着梓晴。
“你别哭,你这样子,不是更影响他们么?”他轻轻地拍打着她柔软的身子,越发心疼着,“别哭……”
本来并不算激动的情绪,被他凌乱的话语搞得更加混乱。泪水竟然像断了线的珠子,洋洋洒洒地落下。她伸手环上他坚实的后背,蜷缩进温暖的胸膛,找寻许久不见的爱意和依赖。
这些天,她的确是累了,只想借一个肩膀好好地靠一靠,只想有一个温暖的怀抱,踏实地蜷缩一会儿……
其实他们本就是情侣,在这样的场合,振轩如此地给予梓晴些许安慰也是可以理解的。甚至是更多的人看到这样一幕,心底柔软的部分越发地感动着。wWW.ΧìǔΜЬ.CǒΜ
可是对于少数人而言,并非如此。
而郭浩东便不可能会有那样一种心情吧。
他其实并不需要出席这场葬礼,可偏偏开完集团大会之后,郭永邦一道命令下来,也由不得他拒绝。那时候,他的心理也是有些许想要来的愿望吧。
但没走到章寒舆的墓碑前,那刺眼的一幕就明显地扎入他的眼底。半抬出去的脚顿在台阶之上,眼神越是不想停留,却越是像被牵引着,无法转移。
她安静地依偎在他的怀里,双手紧紧地箍住他的腰部。而他,在低声说着些什么,表情极其温柔地停留于她之上。
多么温情动人的一幕。多么甜美幸福的一对。
他猛地转身,莫名愤然地迈开步子,几秒之后就消失在人群之中……没有注意到墓碑旁那个女孩含情脉脉、满是期盼瞬即失望的眼神;也没有注意到自己父亲身边那一道饱含深意、洞察一切的目光。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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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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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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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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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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