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荣老师,”正对着门的露露先看到开门的梓晴,起身示意。
“你们坐,”梓晴赶忙放下包,又去给两个人倒水,“没想到你们会来这么早,我正好来晚了害得你们等了很久吧?”
“我们也是刚坐下不久,”张女士依旧站在远处,向着梓晴微笑着说道,“荣老师你不用急。”
“来,喝水。”梓晴地上两杯水,拉着张女士在沙发上坐下,“我觉得你们之间的问题应该已经解决了吧?”
“嗯……”母女两人彼此对视一眼,同时回应。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你们的问题是很多母女之间都会出现的,也不算什么心理问题。”这些话梓晴很早就想对两人解释,但是考虑到张女士内心的郁结,梓晴直到今天确认了她们之间释然的融洽关系才敢说出口。
“嗯,我和我妈就是缺少沟通,”露露淡淡地开始对梓晴叙说着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上次和你聊完之后,我也会去冷静地想了想,我和我妈也是在几天之前平心静气地谈了一次,但是就是那一次,带给我很多震撼性的东西。”
“是呀,幸亏你的引导,我们母女俩才能充分地理解彼此。”
“是你们对自己情绪的控制能力较好,”梓晴微笑着看着眼前的这对母女,脑海里突然浮现出自己妈妈的身影,心底不禁泛起阵阵温情的涟漪,“母女多一些理解和体谅,就不会有什么问题的。那你们接下来?”
“我九月份就要出国了,”毕竟是顺遂了露露的心意,她很是开心地把结果告知梓晴,说完又向张女士看去。
张女士却并不像之前那般反对,而是表示欣然赞同地向梓晴点头表示同样的意思。
“那真的要祝福你了,露露,你一定可以在国外取得很好的成绩的。”
“那荣老师……”张女士这是犹豫着开了口,像是有些难言之隐似的,“我们接下来的咨询?”
梓晴这才想到他们一开始是定的两个月的咨询期限,而现在张女士以为所有的问题都已经解决了吧。
“怎么了?我们的问题不是已经解决了么?”张女士显然对梓晴的沉默意外着。
“你和露露的问题确实是已经解决了,但是我觉得我们两个人之间应该还可以适当地深入沟通一下。”在心里反复地掂量着,梓晴才把这些确保万无一失的话语说了出来。
“荣老师,你的意思是?”一边的露露也有些奇怪,但是却也从梓晴隐晦的言语之中得到了些许的暗示,回头看了妈妈几眼,“妈,我觉得荣老师的建议倒也不错,你最近不是经常失眠么?正好趁这个机会和荣老师好好地聊聊,说不定明晚就能睡上好觉呢。”
“你最近经常失眠么?”听到露露的这句话,梓晴更是如获至宝般地肯定着自己的一系列的猜想。
“嗯,是呀,应该是年级大了的问题吧。”张女士迟疑着还是承认了露露所说的事实,“所以你的意思是?”
梓晴只是点点头,也不想把话说得过于清楚。
考虑到今天的情形,梓晴也不急于一时地开始张女士真正需要的心理咨询,只是和母女两人又家长里短地聊了十几分钟。
最后要送两人离开的时候,梓晴告知两人,今天并不算是一次咨询,不仅仅是考虑到费用问题,也是从这次谈话本身的性质来说。经过梓晴的或明或暗的话语引导,张女士也答应接下来依旧照常的心理咨询。很多事情,总是会有水到渠成的时刻,之所以还未发生预期的情况,只是时机未到而已。
送走了母女两人,事实上这一天的工作才正式开始。
可是刚刚安静一会儿,梓晴的心就又开始记挂起医院病床上的章寒舆。
一早上她特意给林淑娟打过一个电话,咨询一些注意事项,她本来还准备早点回家为他做一些可口的饭食,这三年多的时间,毕竟章寒舆也渐渐地开始喜欢上她的手艺了。可是,天公不作美,或者只是上天不给她这个尽孝心的机会。
林淑娟告诉梓晴,考虑到近期章寒舆日渐浮肿的面颈部情况有所加重,医生为了防止因为进食引起面部颈部和上肢及胸部的淤血和静脉曲张,并由此引发头昏、眩晕和头痛感,已经在昨晚就给章寒舆插入胃管。这也就意味着梓晴原来的计划无法正常地进行下去,她也就此再也没有机会给老师做一顿可口的饭菜了。
要说梓晴身上的一大缺点,应该就是现在这种情形之下,她便总是无法保持平静和正常的工作状态。低落的情绪,慌乱的思绪,她只得取消了今天的另外一个预约,撑到了下午五点半的时候,梓晴一看到小阿狸挺着肚子报时,便迫不及待地冲出了办公室。
振轩已经等候在楼下。杨氏已经逐渐走出了困境,虽是因为他们得以取得郭浩东投资公司的帮助,但是振轩至少是一个公私分明的人,为了外公的公司,他必须保持一颗公正客观的心和郭浩东达成商业上的合作关系。幸好目前公司的业务已经可以交由部门经理来做,他们就不会有太多的正面接触。虽然他偶尔也会猜测郭浩东的用意,但是从商业角度来说,郭浩东的这笔投资未必就不会赢得更大的市场份额。
况且,当下最重要的事情,莫过于陪在梓晴的身边,一起面对章教授的病情。
“振轩,”开了车门,梓晴看他还在发呆,便轻轻地唤了一声,不解地眼神盯着他木木的表情。
“哦,下班啦,”振轩急忙调整坐姿,开动车子,“我们直接去医院么?”
“嗯,我们直接过去吧,老师现在也不能进食……”
“梓晴,你现在要知道,你首先要坚强点儿,”他方才的失神其实就是在思索该如何去劝慰梓晴,“看看你现在这种无尽悲伤的样子,让老师看见了不是只能对他产生更加沉重的心里负担么?要是你无法调整好自己的情绪,我觉得我们现在还是不要去看老师了,或者我一个人去就好。”
“振轩……”明知道他说的每一句话都是诚挚的,梓晴还是无法及时地调整好自己的情绪,让她怎么办呢?
“梓晴,人的生死都是我们无法决定的,我想你也明白。”振轩试着压抑着自己反复的情绪,用最平静的语调劝说着,倘使他自己也乱了,又有谁去给她支撑呢?
“你放心。”伸手附在他的大手上,梓晴轻轻用力握住。他的手背带着丝丝的凉意,也慢慢地在冷却着自己手掌中的温度。转过头看着窗外,头本能地向后微仰着,她不愿意让眼角残存的泪水不争气地留下来。
“梓晴?”韩素瞳正准备关门离开,恰巧撞上梓晴。
“师姐?”看到她,梓晴也满是诧异,昨天她告知自己的时候不是说还在香港么?
“哦,”韩素瞳立刻明白梓晴的疑问,“我下午刚回来,过来看看老师,这不正准备走呢。”m.χIùmЬ.CǒM
“这样呀,老师现在怎么样了?”
“还不错吧,刚刚和我闲聊了几句,”韩素瞳这才抬眼看到梓晴身边的振轩,点头示意一下,“要不你们赶紧进去看看吧,现在也没有别人在。”
“哦,那师姐,我们进去了,你路上小心。”毕竟他们私下并不是很熟悉,就像对待李思豪师哥一样,梓晴总是像个小妹妹一样顿时没有了任何的言语思维。
“那行,我先走了。”
梓晴和振轩依旧站在病房门前,看着韩素瞳走远,才转身开门。开门的那一刻,振轩伸手握住梓晴的手,迎上她有些诧异的眼神也不闪躲。她自然知道,他是在给自己以暗示和支持,也就由着他牵着自己进了病房。
因为韩素瞳刚离开,章寒舆只是斜靠在床上,安静地思索着什么。虽然现在身体状况十分糟糕,但是他的思维还是相当活跃地。尤其是这个时候,他总能想到很多事情,以及很多人……尤其是自己的那个几年未见的女儿,而今究竟如何,是否还是那么可爱伶俐?
正想得出神,章寒舆看见梓晴和振轩牵着手进来,急忙用手抹了几下眼角,“梓晴,振轩,你们……咳咳……”
“老师,”梓晴急忙走至床边,轻轻地拍抚着章寒舆的后背,“我们都忙完工作了,顺便来看看你而已。”她有意地掩盖自己的意图,希望减轻老师的想法。说着不时地向振轩看去。
“教授,”振轩站在梓晴一边,送上一小杯水。
“你们应该……很幸福吧?”说话都有些困难了,但章寒舆看到他们进门的那一幕,心里还是很高兴的,“梓晴呀,好好地珍惜振轩……知道……么?”
“老师,我知道。”梓晴在床的一边坐下,侧耳认真地听着章寒舆的一言一语。
“教授,是我应该好好地珍惜梓晴,”振轩也走近几步,“我真的要谢谢你。所以你放心我会好好地照顾她的。”
章寒舆会心地微笑着,“是你自己成就……你们的这份爱情。”说这话的时候,他依旧握住梓晴的手,她手心里沁着丝丝冷气,他能够明白她的心思,所以只是依旧握住。“我希望,你们可以一直走下去……尽管……咳咳……那一天我等不到了。”
“老师……”梓晴紧锁着眉头,看向章寒舆,因为他意外的话凌乱了思绪,又因为刚刚悲伤的话而越发抑郁。
“教授,无论你有什么要求,我们都会尽力去实现的。”振轩更加笃定地立誓,“现在,您就安心养病,至于我和梓晴,我们会好好地走下去的。”
她抬头看着他,忽然有些震撼感,不知道为何,此刻梓晴竟然觉得自己理所当然地应该交付于这个男人。她竟然从未发现,振轩给她的安全感会这么地厚重。眼神中溢动着几分欣慰与幸福的色彩。她回身看着章寒舆,微笑着表示同样的态度。
之后不过是家长里短的闲扯,可两个人离开的时候也已经八点多了。
回到家梓晴便着手开始写那封思索许久的Email,收件地址是加州的一所大学。这个地址是她今天通过各种途径才得以获取的,应该不会有误。她也祈祷着,几日内就会有所成效。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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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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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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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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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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