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颜本想自己回家拿户口本的,程敬轩执意陪同,拗不过他,便一起回了家。转念一想,宁妈应该在店铺里面,宁爸很晚才下班,家中只有金毛汪汪,他过去也没什么事情,也就放宽心随了他的愿好了。
上天总是喜欢和人开玩笑,什么不想发生的事情,往往便会发生。
赶巧,今日宁妈的饭店歇业,准备出门遛狗,便和两个刚下车的人碰了一个正着,程敬轩先侧身帮宁颜解开安全扣,二人的距离很近,在宁妈的眼里,像是在做一些——
不是很应该在光天化日之下做的事情。
“宁丫头啊,终于想着回来了?”宁妈敲了敲车窗,语气平缓,几乎听不出什么异样。
宁妈那张没什么表情的脸让宁颜觉得整个人都毛毛的,下了车,本欲走向前去,但是直觉告诉她,现在远离她妈比较好,便一点一点的向后挪着,小心翼翼道:“这几天比较忙,在开发新品,很快就好了。”
“噢。”幸好宁妈也没有多问什么。
正当宁颜以为自己顺利过关的时候,宁妈才不紧不慢的加了一句:“我昨天搓麻将去了,听谢妈妈说你上电视了?还拐了一个小白脸,还在大庭广众之下玩亲亲?宁颜,有这样的事情吗?”
“呃……”宁颜瞬间愕然,宁妈什么都说对了可是又像是什么都没有说对,一种说谎被戳破的心慌让她说不出话来。
“伯母你好,我是程敬轩。”他上前,毕恭毕敬的鞠了一个躬,微微弯腰,表示礼貌。
宁妈皱着眉,“程敬轩?小轩?”眼刀子飞向宁颜,似乎在询问她为什么又和程敬轩扯上关系了,后者回以一个无辜的眼神,若是她知道为什么的话,还会在这里吗。
不管睁着水汪汪的一双狗眼想要散步的汪汪,宁妈扫视了二人一圈,一扯狗绳,往家中走,“你们两儿快进来吧。”
在家中坐定,宁颜去泡茶。滚烫的水冲进圆润的茶壶里,茶香弥散在空气中,升起袅袅茶烟,偶有几片调皮的茶叶不安分的跳出茶壶,到了茶杯中打转,浓郁的棕红色与暗青色的茶杯交织在一起,宛如一幅画。
三人,一狗,面对面坐着,不说话。
良久,宁妈破功,先拿宁颜开炮:“有什么要交代的吗,你可好交代了,宁颜。”
“就是……”思忖了一会儿,“你女儿要借户口本一用。保证什么坏事情都不做!”宁颜怕宁妈不肯相信似得,声音提高了几许,用来证明自己的清白,但是却更显欲盖弥彰。
“宁妈妈,我想,娶你的女儿。”程敬轩淡淡的说道。语气虽淡,却透露着无法拒绝的语气和坚定。
程敬轩下定决心的时候,无端端的觉得是理所当然,换做一个月前的他,根本不会有结婚的念头,也不会想到和丈母娘面对面坐着对峙。可是他旁边坐着的,是他想要相守一生的人,是即使不记得也不愿放手的人。
于是,宁家里就有了这么一段诡异的对话。
“你谁啊,这就想娶我女儿?”
“回宁妈妈的话,我是程敬轩,今年23岁,和你女儿是九年的同学,四年的校友。”
“这些我知道啊,小轩,你说,你怎么娶我女儿呢?过去的三年,你去了哪里?”
一字一句之间,透露着对宁颜的心疼和爱护,三年前的宁颜,四年前的宁颜,那个窝在她的怀里默默流泪的宁颜,哪一个做妈妈的不心疼?好不容易闺女不哭了,性子却变得极为冷淡,似乎对什么事情都不上心的模样。
宁妈将所有宁颜不敢问出口的话,都问了出来,宁颜秀气的眉毛蹙了起来,紧张的听着二人的对话。
这一个答案,她也很想知道。
她想知道,过去的三年,他经历了什么,会将她忘记,会放下所有的过往。
“我在美国,接受治疗一年。具体的事宜,要问我父亲。记忆里缺失了宁颜那一部分。”程敬轩平静的声音低低的,像是隐忍着什么。
“遗忘,并不是借口啊,小轩。”
宁颜的鼻子有点发酸,宁妈的话,直击心房。宁妈并不是一个会在她耳边细细碎碎安慰的人,能够简单粗暴解决的话,就不会煲鸡汤,今日的这一番话,过去的十几年,宁颜也没有听到多少回。
“妈……”千言万语汇聚成一个字,鼻子发酸,眼眶红了,声音像是直接从鼻子挤出来一样,唤道。
宁妈不理她,再次向程敬轩发问:“两次了,我又怎么能够相信你呢,小轩,你们都还年轻,可能还不知道责任的沉重,都不是小孩了,做事情,要知道轻重啊。”
语重心长的话,他未尝不懂?
同时他要感谢他爷爷,变着法子让她和他联系起来。他爷爷的做法虽然过于偏激,拿着自己的生命威胁他,也是他爷爷,告诉他那日他昏迷的时候,她在外面无声的哭泣。失去的记忆,让阿K调查着,隐隐猜到了原因。
先不说出来,这样一般的冷漠,总归是一家人,也不好闹到太僵。
于是乎,他只是坚持道:“我能负起这个责任的,宁妈妈。”
宁妈摆了摆手,像是不愿再搭理他们:“我也老了,管不了你们这么多,户口本我就交给宁颜,让这丫头自己做决定吧。无论她做什么决定都好,我都支持她。但是宁颜毕竟是我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我并不希望一段日子之后,哭哭啼啼的跑回来。”
随即起身走进房内,宁颜也赶紧站起来。
程敬轩突然将宁颜的手抓住了,目光定定的看着宁颜,不语。
进房里面,宁妈端坐在床上,等着宁颜交代事情,户口本在她手上,目光如炬。
“妈,谢谢你。”张了张嘴,有万般的话,终究只有一句话。
宁妈蹂躏了一下宁颜的头,“啪”的一声将户口本拍在宁颜的手掌心,“我不是要听你说谢谢我,而是要你告诉我你很幸福,这样才是我女儿的未来。”
未曾想到宁妈并没有追问多少,而是要求她幸福。
幸福?宁颜很迷惘,她并不知道她现在是不是幸福的,总归,有的比没有的好。
但是面对母亲的询问,宁颜并未表现自己的思绪,而是坚定的说:“我会很幸福的。”
这更像是一种自我肯定。有着那么多人爱着的她,无异是幸福的。
这短短几分钟,像是几个世纪那么漫长。
“宁颜,宁妈妈。”看着二人一前一后的出来,收回了望着过道的目光,脸上终于有了某种松动,修长用力的手指端起茶杯,抿了一口,沉吟道:“若是宁妈对我还有什么异议的,请提出来,我改。”
骄傲如程敬轩,是从来不会说这样的话的。他清俊的脸上有着某一种的坚决和坚毅。ωωω.χΙυΜЬ.Cǒm
只有清除所有的阻碍,他才真正的拥有一方她与他的净土。这一次前来,不过是一次试水,一次请求承诺。
“没有。你们两个小年轻自己商量。又不是我和你过日子,而是她和你过日子。”宁妈耸耸肩,牵起狗绳,下逐客令,“你们两个快点走,我要带汪汪去散步了。”
闺女儿都准备嫁出去了,她以后就不能溜闺女儿了只能溜狗了。
上了车,空气有一瞬间的宁静。
随后听到他道:“就这么结婚,会不会太匆忙了?戒指还没有买,该定的事情,都没有定。”他的嗓音似乎含着无数莫名其妙的笑意。
“那你想怎么样?”白了某人一眼,别过脸看见宁妈蹲在草丛上窥着他们的举动,扑哧一下子就笑了,“快走,我妈蹲着了。”
“即使你说匆忙,我也等不及了。”一个克制又富有欲望的亲吻印在了宁颜的额头上,像是某一种特定的承诺一般。
车动了,直奔民政局里面。
手续办的比想象中的快,这日并不是什么特殊的日子,民政局的人并不多。不一会儿就轮到了他们两个,五分钟的时间拍好照盖好章,就完了。
感慨道:“我这就结婚了?怎么感觉有一点快?”
程敬轩微微笑,“快吗,我还觉得有一点慢了。”
进程太快,某人的态度也变得太快,宁颜总有一种不真实的玄幻感,总觉得,明日一起来,就会发现这一切都是假的,她依旧是躺在那个狭窄闷热的出租屋里面的小胖妞。
民政局离等轩并不远,程敬轩牵着宁颜,走到了等轩的对面。
宁颜讶异,“怎么带我来这里,不会吧,刚结婚就要我开工,我才不干!”以为程敬轩要她开铺子,远远的望过去,那门口已经站了好一大波的人。
牵着她,走到了门口,将宁颜的身子转过来,看着他。那双如水的眸子含着讶异和不解,脸颊红扑扑的。
他单膝跪地,从口袋里面掏出一个盒子,打开。
“或许晚了一点,你也嫁给我了。这权当做是补充吧,宁颜,谢谢你嫁给我。”
从决定,到实行,时间的间距并不算太长。
宁颜蹙眉,不语。
外围的吃瓜群众们惊喜的发现了这个男子是程敬轩,女子是等轩的老板,纷纷拿起手机拍下这一场直播,有的人还叫唤道:“接受!接受!接受!”
“你再不接受,阿K就要过来把我杀了。”宁颜迟迟未动。
垂眸,敛住情绪,将他手上的盒子合上,放在口袋里,“唔……好吧好吧。”
她愿赌服输,总归,是要吊死在一棵树上了。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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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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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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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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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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