杯中茶已见底,易水寒起身为诸葛先生续上一杯,坐回位置上才悠然开口说道:“我知先生心中所虑,但此事,我意已决,还望先生能助我一臂之力。”
诸葛先生沉沉的叹了一口气,看着易水寒的眼神也格外温和:本就是自己将他推到这个位置上,如今,又岂能置身事外。
“我亦知你心中所想,但我需提醒你一句,那个目标实是太过于远大,你莫要抱太多的希望。”
要让五洲百姓齐心、共创一个太平盛世,那谈何容易!
易水寒却全然不怕失败,他决定的事,哪怕身死他也要竭力去做。
“自古以来,能平天下者不过寥寥数人。我虽有统军之能,却无治世之才,若要成心中大志,唯有此法。”xiumb.com
“罢了,你只管按心中想法去做,其他的,我来替你办成。”
“多谢先生。”
商谈完毕之后,易水寒走出正厅,在长廊中间位置驻足,抬头望天,赫然觉得,今天的日光,似乎比以往要耀眼许多呢。
另一边,寻到人的纪思朝怒气十足,大步流星跨进云影阁的院门,顾卿离一路小跑,才勉强跟得上他。
就在顾卿离前脚刚踏进云影阁的门槛,站在院中的纪思朝一甩衣袖,她身后的院门便重重的合上。
“若是心中有气你大可冲着我来,何必拿这无辜的院门撒气。”
她的这句话,算是说到了纪思朝的心里。
他完全不否认,自己确实就是生她的气。
进宫这几日,纪思朝可以很明显的感觉到顾卿离跟易水寒之间,悄然发生了一些很微妙的变化,但是他们都瞒着他,这让他觉得自己像个傻子!
“这几日,王上一直差人宣召你前去密谈,但所谈之事却不让我知晓,你们……在谈些什么?”
纪思朝直勾勾的看着她,眼里尽是不满与委屈:“难道,我连知道一点内幕的资格都没有吗?”
一个个都瞒着他,这种被人蒙在鼓里的感觉真的很不好!
顾卿离不是不愿意告诉他,可是该怎么说呢?
难不成跟他说:我利用你来到了大漠都城,跟你们王上做了笔交易?
还是跟他说:这几日我们见面都是商谈交易的内容,不能让你知晓?
她的面皮,还没有这么厚。
“顾离!不要以为不说话,就可以将所有事情敷衍过去!”
“我是个生意人,能跟王上谈什么?不过就是谈生意罢了!”
“不过就是谈生意罢了?”纪思朝明显不吃这一套,直接走到她的跟前,紧紧抓住她的双臂,迫使她与他对视。
“你看我的样子,像个傻子吗?”
“……”
纪思朝的眼里似有怒火在烧,他本就比顾卿离要高上许多,站到跟前来很少更显得她的身板格外娇小。
这种被人居高临下怒视着的感觉,顾卿离觉得很不好受,她使劲挣扎,奈何他力气实在太大,不用内力根本挣脱不开。
“放手!”
“你跟我说实话,我自然会放开你。”
顾卿离挣脱无果,突然就冷静了下来,仰起头看着他,对他说了两句格外戳心窝子的话:
“你若想知道,为何不去问王上?他若想让你知晓,又为何不告诉你?”
“……”
这一点,纪思朝又何尝没有想过。
纪思朝不否认,之前与易水寒的关系极好。若是换了以前,自己定然会追问于他。可如今,两人身上各自背负了不同的责任与理想,身份上又大有差异,总觉得在无形中有了几分隔阂。
“纪大哥,说到底你是怕了。你怕你开口,王上不告诉你;你更怕你开了口,他会用王上的身份来压你。那是你最不愿意看到的事,不是吗?”
纪思朝抓住顾卿离手臂的两只手,因为她的这番话而颓然松开,唇瓣微张,却说不出一个反驳的字来。
“你真的很聪明,能将人心看得如此透彻。”
瘫坐在一旁的石凳上,纪思朝只觉身心俱疲:“若是可以,我真想就此离去,一人一马从此浪迹天涯。”
“但,我不能。”
不是不愿,而是不能。
“若是如今坐在那个位置上的人不是他易水寒,我会毫不犹豫的抽身离开。但偏偏是他,我狠不下这个心,将他孤身一人留在这高耸的宫墙之内。”
顾卿离走至一旁坐下,自己一言不发,就静静地听着他说。
“他坐上这个位置,是牺牲了多少至亲之人的鲜血才换回来的。所以他不敢清醒入睡,每每都要喝得烂醉,他说,这样就不会做梦,不会梦到那些人朝他伸出手,要拉他一起坠入地狱。”
“他这一路来,所有的艰辛与隐忍我都看在眼里,若是连我都要抛弃他的话,对他未免太残忍了。”
“坐上了那个位置,多多少少都得心狠些,只是我实在不想,他自己独自一人承受太多,若是那样,早晚会将他压垮的……”
顾卿离不愿再听下去。
这本身就是一件特别残酷又现实的事情,因为自古以来成帝王者,哪个手上不是沾满了鲜血,要想干干净净,最好就别去攀那个位置。
“我们所谈之事,于大漠无害,于天下百姓也无害,不会增加他的负担,所以你不必如此介怀。”
说完这句,顾卿离站起身,轻拍了下他的肩头:“此生能有你这样的兄弟,是他的福气。”
她的身影已翩然进了内屋,纪思朝的话就卡在喉咙里,却怎么都问不出口:
那么,你可曾把我也当兄弟?遇到我,是不是你的福气——
入夜,易水寒独自坐在寝殿门前,望月饮酒,脑海中不断浮现过往,如何都挥之不去。
“寒儿,阿娘觉得这辈子最幸运的事,就是上天让你做了我的儿子。我自愿为你的大业去铺路,你只管往前,不必回头顾虑我!”
这是易水寒至今都过不去的心结,他恨自己当时满腔热血,全然没有觉察出母亲在说这话时,心中早已下了必死的决心。
待他平了内乱欢喜雀跃的回来时,亦收到了她悬梁自尽的消息,霎时间,悲喜交加,让他欲哭无泪。
而这件事情的起因,不过是那位高高在上、可以主宰别人生死的父亲大人一句话而已:历来能继任王位者,皆不会有个身份低贱的生母。
所以为了成全自己的儿子,她选择了让自己的生命就此终结,换他一个继位的可能。
也正是因为这件事,让他真的萌生了坐上那个位置的念头,他要坐在万人之巅,俯瞰这片大地!
如今他真的做到了,可是却一点也不开心。
衣裳再华丽又如何,穿在身上也不及母亲一针一线缝制的粗布麻衣舒适;佳肴再美味又如何,食在嘴里也不是母亲的味道。
微醺的易水寒漫无目的的、循着后园的长廊一直往前走,不知不觉竟来到了未央宫。
透过那道大敞着的窗户,他看到了双手抻着下颚、小脑袋正在一点一点的打着瞌睡的风潇潇。
微弱的烛光照在她的面颊上,易水寒看得入了迷,不由得回想起小时候,在母亲的小院里,强撑着睡意陪母亲在烛火的映照下缝补衣裳的画面。
他那时的样子,简直跟现在的风潇潇一模一样。
风吹落叶的声音,在此时听来有几分悦耳。
风潇潇最终还是趴在桌上睡着了,微风透过大开的窗户吹进屋里,拂起了她额前的碎发。
直到等她睡熟了,自己身上的酒味也散了些,易水寒才轻手轻脚的推开房门走了进去;小心翼翼的把她抱回床榻上,拉过被褥替她盖上,转身坐在床沿,用含情脉脉的眼神,盯着她看了很久:
若能得此一人,便足慰平生。
这一夜注定不眠的人,可不止易水寒一个。
纪思朝将内屋的房门推开些,听到顾卿离延绵细长的呼吸声,知晓她已然睡去,犹豫片刻还是将房门合上,退了出去。
刚洗漱回来的川岳,刚好在门口碰到要出门的纪思朝,忍不住好奇,就开口问了句:“纪大哥,这么晚了你还要出去?”
“出去透透风,你早点休息吧,不必给我留门。”
看着他的身影渐行渐远,川岳虽然想不透,但不愿多想,对他来说,吃好睡好就行,其他的事情,少操心。
在纪思朝离开后,内屋的顾卿离悄然睁开了双眼,即使在漆黑一片的环境下,她的眼眸依旧清澈如水。
今日见到了南宫珏,她的心情甚好;但是想到纪思朝,她又有些头疼,自己利用他的事、哪天若是被他知晓,他会不会暴跳如雷,甚至于——会有想杀了自己的心呢?
经过这将近一个月的相处,顾卿离觉得纪思朝此人:爱憎分明,偶尔有些喜怒无常,唯一的宣泄方式不是怒吼,而是同人冷战。
“唉——”
深深的叹了一口气,顾卿离还是想尽快处理完大漠的事情离开此处,她怀念自由自在的日子,而不是待在别人的地盘上,提心吊胆的过每一天。
窗外夜色正浓,却不见星星点点。也不知今夜,是不是会有大雨降临……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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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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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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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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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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