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初的话像哄小孩儿,陆祁年又不是小孩子了,有自己的思想和分辨能力,怎么可能被她的三言两语给骗到。
他开门下车,出去透透气。
云初看见他往海边而去,那里有两三个小孩儿在嘻嘻哈哈地追逐打闹,许是父母觉得不安全,没玩一会儿,便被拎着耳朵不客气地撵了回去。
云初不放心地也跟着下了车,想说自己是不是说错什么话了,怎么他不搭理她就自己走掉,害她一个人在车上挺没面子的。
话说她是不是应该先了解一下来龙去脉才说出刚刚那句话,不然轻而易举的相信显得太假太没诚意,一看就是句为了避免尴尬而说的场面话。
后来,云初仔细盘问了一下自己,真的相信吗?这个问题答不出来的话,那再换个问法,“真的觉得陆祁年是包间里那个女生口中所说的那种人吗?”
她竟在心里立马摇头,跟拨浪鼓似的,怎么想都觉得不可能。
这太荒唐了!
所以,她是相信他的,也不算是在敷衍他吧!
原本在电梯门口还害怕他猜到她来查岗的云初,那股莫名的心慌被这紧随而至的问题给湮没,暂时忘在了脑后。
想明白之后,她倏地变得有理起来,走上前,追上陆祁年,扯了扯他的衣袖,没忍住撒娇,鼓着腮帮子说:“陆祁年,你不相信我吗?”
声音里,俨然掺着几分质问的语气。
问题绕来绕去,竟从她相不相信他这个人,变成了他到底相不相信她的话……
陆祁年哭笑不得,觉得她身上有一种神奇的魔力在,能轻轻松松地用一句话来左右他的情绪,让他难过就难过,让他好转就好转。
他转身看她,视线落在那只捏着他衣袖生怕他跑掉的小手上,嗓音里缠着笑,“我敢说不信吗?”
云初瞧不起他似的,板着脸说:“那问题不就迎刃而解了吗?”
“为什么迎刃而解,”陆祁年握住她的手,发现她的手冰冰凉凉的,便攥进自己的手心,下意识给她焐热,手指挠了挠她的下巴,忽然想听听她脑袋瓜子里在想些什么,“说来听听。”
“虽然我们跟别的夫妻不一样,但也夫妻啊。”云初逻辑明确地说,“你想想,以后一直跟你在一起的人是不是我?”
他低眸瞧着她,嗯了一声。
“我相信你就够了呀。不用在意别人的看法,有些事情不是你解释就能解释得明白的,有些人讨厌一个人,就会选择性地去听取信息,找到坏的地方拼命挑刺,好的就视而不见,这种人没必要多费口舌,说再多也没用。”
陆祁年掐了掐她的脸,附和道:“有道理。”
原本满腔复杂又难言的情绪堆积在心头,好似被她方才的一句问话给驱散了不少,他目前在意的也不过是她一个人,其他人于他而言都是可有可无的过客。
说实话,今晚她不出现的话,这件事根本就称不上事儿。
可被她知道了,那便变得不同。
陆祁年冷静地想了一下,顿觉自己的事情不能再过多地强求于她。
相信也好,不相信也罢,对于他们的关系再差也不过是回到刚领证的那一天,她因此看不起他,厌恶他,想跑也跑不到哪儿去。
云初不知自己早已成某人的笼中之物,夹带私货地说:“陆祁年,下次你参加这种酒局,完全可以带上我啊!让我给你撑场子,女人你不好意思骂,我来帮你吵架,看我不骂死她,一张嘴比狗还贱!”
陆祁年扶额,嗓音低沉而清越地说:“在学校经常吵架?”
“倒也没有。”云初矜持得稍稍有点晚了,“一般是别人挑衅我,我才吵的。”
“遇到男人怎么办?也吵?”
陆祁年根本是在瞎操心,在大学里颜值高尤其是像云初这种高到校花级别的女生,男人缘从没低过。
大学里的人经历了小学、初中、高中被家长和老师疯狂压榨学习不让早恋之后,上了大学仿佛踏进了恋爱殿堂,各学院的联谊活动花样多得数都数不清。
结婚前的云初是学校表白墙上的常客,联谊活动一听说她会到场能立马爆满,校庆文艺汇演表演节目单里有她的名字会有人争前恐后地强占前排,更夸张一点,在楼梯里不小心掉了本书被人看见都会帮她捡起来,顺带战战兢兢地问一句“我能加你的微信吗”。
云初个性张扬高调又爱出头,常常结仇的都是一些女生,吵架是常有的事儿,不过吵来吵去挺没意思的,后来她就腻了,干脆学会了无视,让人无能狂怒,一拳打在棉花上,这可比对骂更气人。
虽然最近少吵架了,但不代表她不会吵架,给自家便宜老公出出头,那不是很轻松的事儿吗?
云初还没回答,陆祁年不知是被她取悦到了还是怎么了,弯下腰亲了亲她的脸颊,耳边是男人低沉暗哑的嗓音,“被人欺负了就告诉我,我帮你抽他。”
云初:“……”
还是你够社会!够爷们!!
“可是,”云初还真较真起来,“你是我们学校的理事会成员,你敢抽人吗?”
“我不是。”
“嗯?”云初歪了歪脑袋,“爷爷是理事会会长,你怎么可能不是?”
陆祁年说:“在你毕业之前,我都不会加入。”
可能是因为避嫌吧,云初想。
陆信然和陆祁年不同,爷爷在学生老师心中辈分高、信服力强,以他给大众的印象,一定不会是那种给自己的孙媳妇乱开后门的人,可要是陆祁年加入了理事会,那么云初在学校里行事都要谨慎小心,否则会被人抓到小辫子,各种诋毁讨论。ωωω.χΙυΜЬ.Cǒm
陆祁年看了眼时间,晚上十点多,低眸问她:“吃饭了吗?”
“没吃多少。”至于是什么原因,云初自动略过了。
他嗯了声,淡淡道:“我也是。”
于是,陆祁年开车带她找了个餐厅,吃海鲜。
这里的海鲜基本都是现煮先做的,餐厅里已经没什么人吃饭,四周空荡荡的,老板拿了个菜单给他们,让他们点餐。
云初看到菜单上的单价都是论斤算时,怔了一下,思考过后,不客气地点了三斤虾,四斤大闸蟹和八斤生蚝。
老板下了单,将烤具端上台面,底下有煤气烧着火,把烤盘架在火上,铺上一层锡纸,将桶里洗干净还活蹦乱跳的虾一股脑地倒进去,盖上盖子就这么简单粗暴地给它焖熟。
盖盖子之前,云初被两只从烤盘里跳出来的虾吓到,老板笑着说:“小姑娘,别害怕,它不会伤到你的。你们是第一次来这里吧?”
“小时候来过。”云初说。
老板毫不吝啬地夸她:“你现在看着年纪也不大啊,还在上学吗?”
云初点头:“上大学。”
陆祁年的手机铃声突兀地响起,他拿出扫了一眼,起身暗示她:“我去接个电话。”
云初看见他走出室外,与她隔着一面玻璃墙,身姿挺拔,背对着她,吹着冷风在外头跟人谈话。
许自为打了个电话来给他赔罪,“兄弟,你现在在哪儿?嫂子那边,没事吧?”
陆祁年说:“没事。”
他忙不迭地道歉说:“那个李夏瑶不是我叫过来的,我要知道会有这么一出,打死也不把霍千凝喊来。她怎么这么烦,这么些年过去我还以为早就该忘得一干二净了,烂在泥里干脆埋了算了,好好的局搅得满地鸡毛,我现在也才收场回去。”
陆祁年关心地问:“明天几点的飞机?”
“八点,明天还要早起。”许自为叹了声气,“我得回去睡了,你也早点休息,下次回国我亲自登门去给嫂子赔个不是。不过,像我们这种局,其实你也可以把嫂子带过来,她今天不是来了吗?你叫她来的?”
“自己来的。”
“可以啊。”许自为一秒抓住重点,放心道,“都来查岗了,我还以为你们跟新闻说得那样只是联个姻呢,看来感情还不错,这婚也不算白结。”
陆祁年滞了滞:“查岗?”
“那不是查岗是什么?”许自为颇有经验道,“嫂子怕你在外面偷吃吧,所以来瞄一眼,女人都这样,总要自己亲眼看过才放心。不过这也是人家在意你的表现,你就偷笑吧,想想是不是给人家的安全感不够。”他打了个哈欠,声音含糊,“哎,不说了,我洗个澡睡了、”
陆祁年回去,似有心事地拉开椅子坐下。
云初跟正在烤生蚝的老板聊得开心,老板的女儿也是学跳舞的,虽跟云初不是同一个舞种,关联也很大,有共同话题聊得停不下来。
男人默默剥了盘虾给她。
云初心脏蓦然一跳,觉得他突然变得温柔了许多,双手干净地拿起筷子,蘸着酱来吃。
老板问他们是什么关系,男女朋友吗?
陆祁年盯着她漂亮得黑白分明的眼眸,低低沉沉地笑:“她是我太太。”
老板被吓了一跳,估计是鲜少看到大学生这么早就结婚的,略有惊讶。
云初嗔怪地看他一眼,不想他说得那么直白,撒一下谎又不会怎么样,这狗男人今天是吃错药了吧!!
吃饱之后,陆祁年结了账,生物钟时间到,云初已经有些累了,困倦地揉了揉眼睛,走出门口,仰头问他:“我们现在去哪儿?”
陆祁年攀着她瘦小的肩膀,往车上带。
云初原本是想看头顶的一颗星星,却无意跌撞进他深邃的眼眸。
在昏暗的夜里,他的薄唇贴着她的耳朵,呼吸尽数喷洒在她的耳畔,沙哑的嗓音似乎渲染着天生的蛊惑,告诉她,“我们去开房。”
云初眨了眨眼,还以为自己听错了。
要不要说得这么变态!!仿佛下一秒就要把那两个字一并说出来似的!!!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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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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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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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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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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