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么？”黎妶用一双清清淡淡的眼睛看着文子姝。
若是母神会宽宥世间每一个不曾作恶的人，那文子姝此时的所作所为，当真能得到母神的宽恕吗？
文子姝仿佛是想起了什么，脸色变了变，又说道：“母神鼓励我们在遇到不公之事的时候奋起反抗，哪怕是血流漂杵，我不曾做错过什么，这是神谕。”
黎妶说道：“母神也鼓励你们将屠刀挥向弱者吗？”
“不……他们不是弱者。”文子姝说道：“如果只将每个人拿出来看的话，他们的确是弱者，可是如果将这场战争看作是一个整体的话，我们南疆才是弱者。我们可以用和作恶之人一样的手段，以牙还牙，我是遵照了母神的旨意做事的。”
在南疆，母神便是一切。
他们不管做任何事，都不能违背母神的意愿。
但是黎妶却觉得有些可悲。
人为什么要将这些虚无缥缈的东西看作一切呢？
如果这位所谓的母神当真慈悲的话，南疆又怎么可能会如此命途多舛？
比起相信所谓的神明，黎妶更加相信事在人为。
神明并不怜悯众生。
文子姝并不想继续这个话题，毕竟如果不是南疆人，是无论如何也无法理解他们对母神的信仰的。
对于多数南疆人来说，母神甚至是比自己性命更重要的东西。
文子姝说道：“南疆危机四伏，唯一安全的地方便是神殿，如果黎小姐这段时间不待在神殿的话，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遇上你应付不了的东西。”
黎妶：“……”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她还能说什么？
黎妶与文子姝一起走进了神殿里，他走在文子姝身后，竟然突然看见文子姝头上的一缕发丝，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成了雪白的颜色。
“你……你的头发……”
黎妶从未见过这样的场景，一时之间难免被惊得不轻。
而文子姝看到了黎妶的神情，自然也意识到了什么。
她抬手摸了摸自己的头发，轻笑一声，意味深长的说道：“即便是你们杀了圣女，也终归是无用的，圣女终究会回归。”
“你……”
黎妶并不是很理解文子姝的这些话，皱着眉头。
而南疆圣女的管过，已经被抬到神殿里了。
文子姝轻轻的抚摸着那棺椁，语气轻缓的说道：“黎小姐，我应该跟你说过吧……她的名字叫弥娅薰，我在离开南疆之前，曾经与她一起在母神面前起誓，发誓要让南疆子民走出十万大山。我知道她杀了很多人，但其实她只是想活着而已，南疆圣女最多活不过三十岁，她大限将至了，她想要活着，只是想要活着而已……这世上为了自己而不择手段的那么多，为什么就偏偏她是罪不可恕的？”
虽然是这样说，但其实文子姝从一开始就知道，弥娅薰如此肆意妄为，是绝对不会有什么好下场的，所以她才将弥娅薰困在了院子里，不让她出门一步。
可人总是这样，在面对与自己无关的人时，即便是知道对方是无辜的，对方也很可怜，可却并不会生出几分同情来。
但如果那个人是对自己很重要的人，就全然不一样了。
文子姝是真的感觉痛苦，她无法从悲伤之中走出来，也无法给南疆子民一个交代，所以只能大开杀戒，来慰藉自己心中的伤痛。
即便是知道弥娅薰作恶多端，可文子姝也总是会给弥娅薰找无数的理由。
在弥娅薰生前的时候，文子姝也的确恨她恨得咬牙切齿，哀其无用，怒其不争。
但只要是人死了，过往的一切恶事都烟消云散，只剩下满满的不甘与怒恨。
她恨极了中原人，恨不得将所有中原人全都屠杀殆尽，即便她知道，他自己是没有这个能力的。
黎妶叹了一口气，说道：“可是你杀的人已经够多了，难道还不足以让你平怨吗？”
“我杀的人够多了？”
文子姝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一样，骤然笑起来，然后一双眼睛死死的盯着黎妶，“什么叫做我杀的人够多了？我还未曾找到凶手，还未曾为她报仇，你以为这样就算了吗？”
黎妶沉默下来。
文子姝深吸一口气说道：“我知道你是怎么想的，你无非就是想要平息干戈罢了，但是……这世间哪有那么好的事呢？你们中原一日交不出凶手来，我们便一日不会停手。南疆的落花洞女会耗尽自己最后一滴鲜血，来为圣女报仇。”
闻言，黎妶看着文子姝，思索了片刻，“所以，这便是圣女的死因么？”
“你说什么？”文子姝勃然变色。
黎妶扯了扯唇角，说道：“我很佩服落花洞女悍不畏死的意志，但如果圣女没死的话，那些落花洞女们，还会有这样的勇气吗？”
自从开始了解南疆之后，黎妶就知道，信仰绝对是一件足以令人疯狂的事。
如果南疆圣女没有死的话，南疆的这些落花洞女，绝对不会拼上性命也要为圣女报仇。
黎妶突然想到，或许……这才是圣女真正的死因。
“你……你说什么……”文子姝的眼眸剧烈颤抖。
她仿佛是想到了什么，但又觉得不敢置信，整个人一下子跪倒在了地上，跪伏在母神的神像前颤抖。
黎妶看了一眼文子姝，随机抬起头来。
这是黎妶第一次见南疆大地母神的神像。
整个神像有数丈高，通身塑金，但是有的地方却已经磨损了，露出里面的铜胎来。
黎妶也没有在意文子姝如此悲伤的模样，只是缓缓的问了一句，“母神的金像为何会有磨损？”
在南疆人的心里，大地母神应该是极为庄重的神明才是。Χiυmъ.cοΜ
而那些磨损的地方，却能够看得出来是有人故意为之，有的地方甚至还带着利润的划痕。
文子姝直起身来，抹了抹眼角的泪水，对黎妶说道：“千年来，母神允许任何一个虔诚的信徒，因为贫穷而从她身上刮取金子。”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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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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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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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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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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