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佑恩好半晌才说道：“齐佑恩有愧于舒兰城百姓，败军之将，又有何颜面苟活于世？”
一边说着，齐佑恩闭了闭眼睛，对郑衍说道：“将军，你走吧。”
“你若是不把话说清楚，老夫绝不走！”郑衍虎目瞪圆，固执的说道。
齐佑恩是个儒将，原本是读书人出身。
他如今死守在这里，必然是有别的打算。
“果然是瞒不过将军。”齐佑恩叹息一声，说道：“我……我准备将粮仓烧了。”
“你疯了？！”
郑衍不敢置信的看着齐佑恩。
将粮草烧了……这种事他竟也敢想？！
齐佑恩说道：“舒兰城的粮草，绝不能落到匈奴人的手中，齐佑恩身为舒兰城守将，却未曾守住舒兰城，致使百姓遭祸，已是罪该万死，若是因此将粮草拱手让与他人，以至于北境战火连绵，便更是罪加一等。郑将军，我会另派一队人马护送将军撤回玉名关，将军赶紧走吧。”
“老夫不走！”郑衍毫不犹豫的对齐佑恩说道：“将军令给我！”
齐佑恩眉心一跳，不由得问道：“将军这是做什么？”
郑衍说道：“匈奴蛮军来势汹汹，进城之后便会直奔粮仓，以你一人之力，恐难成事，老夫带兵巷战，为齐将军将那匈奴蛮军拖一拖！”
闻言，齐佑恩还想要郑衍撤出去，但看着郑衍脸上坚定的神情，他最终还是什么都没有说。
他将兵符交给郑衍，沉声说道：“郑将军保重。”
“保重。”郑衍应了一声，接过兵符，转身便走。
等郑衍走了之后，齐佑恩才唤来了自己身边的几个亲卫，一连串的命令吩咐下去。
就在这时，一个中年女子领着一个满脸泪痕的孩子急匆匆的赶来。
“夫君，你这是……”
齐佑恩看见女子，脸色稍稍变了，随后起身摸了摸那女子的脸，轻声说道：“窈娘，舒兰城已经失守，我派人送你和斌儿去永州城。”
“那夫君呢？”
眼前这名为窈娘的女子是齐佑恩的结发妻子。
齐佑恩早些年在京城为官的时候，并未婚娶，后来又到了军中，便更无暇他顾。
后来在一次剿匪之时救下了窈娘。
窈娘原本成过亲，只是她原本的丈夫和儿女都死在了匈奴人的手中。
齐佑恩对窈娘一见钟情，等她为先夫守节三年之后，才在三十有六的年纪娶她为妻，婚后他们又生下了一个幼子，取名为齐斌，如今不过才五岁。
看着窈娘的双眼，齐佑恩喉咙发酸，说不出话来。
“我……我就不走了……”齐佑恩长长的叹了一口气，说道：“城中还有数十万石的粮草，还有数万百姓，我身为舒兰城的百姓，绝不能弃舒兰城于不顾。”m.xiumb.com
窈娘平日里是个很本分的女人，持家教子打理家事，对夫君也是言听计从。
但是此时，她却是见孩子抱起来，交给了一名亲卫，“我也不走了，你们带斌儿离开吧。”
“娘！”孩子还年幼，尚且不知道如今舒兰城发生了什么。
他只知道爹娘都不要他了，于是便大哭起来。
“窈娘……斌儿不能没有母亲照顾！”
窈娘苦笑一声，“夫君不必多说了，我志在此。妾身嫁与夫君，本就是一女侍二夫，如今焉能有一女丧二夫？”
齐佑恩瞬间不说话了。
是他对不住她。
窈娘从怀里拿出了一个荷包来，成人手掌长的一个荷包，里面装着窈娘所有的金银首饰，还有两张五十两的银票。
齐佑恩出身微末，为官清廉，这是将军府里所有能拿得出手的财物，是窈娘专门收拾出来，留给儿子的。
她将荷包塞进齐斌的怀里，摸了摸他的小脸。
“这样也挺好的，也能让他记得今日匈奴犯境之恨。”窈娘缓缓的说道。
她半辈子都毁在匈奴人手上了，如今好不容易盼来的一点舒心日子，随着匈奴人打过来，又再次烟消云散了。
这一回窈娘也不想逃了，只是此恨却绝不能忘！
“爹……娘！不要丢下斌儿……斌儿会听话……”
齐斌还在哭泣着。
“别哭了。”
齐佑恩拉过斌儿的小手，一边用手指在他掌心写着自己和窈娘的名字，一边说道。
“斌儿，你要记得，爹的名字叫做齐佑恩，娘的名字叫闵窈，千万不要忘记。”
齐斌一双大眼睛里还含着两泡眼泪，但还是点了点头。
“你将爹的话重复一遍。”齐佑恩看着齐斌问道。
齐斌抽抽噎噎的说道：“爹的名字叫做齐佑恩，娘的名字叫做闵窈。”
“好孩子……”
说完，齐佑恩闭了闭眼睛，一个手刀打晕了斌儿，哑着嗓子对那亲卫说道：“带斌儿离开吧。”
“是，将军，属下等必当以死保护小公子！”
十几个亲卫护着已经晕过去的齐斌离开。
而此时齐佑恩身边的亲卫，就只剩下二十几个了。
他看向那些亲卫说道：“我大靖百姓辛苦种出来的粮草，绝不能喂给匈奴的畜生，让他们吃饱了再将屠刀挥向大靖百姓！诸位，此一去，便是刀山火海黄泉奈何，家中有父母妻小无以为养的，可现在出城，剩下的便随我一起去烧了粮仓。”
此言一出，二十几个亲卫，却无一人离开，而是齐齐山呼。
“属下等愿追随将军，生死不悔！”
“好！”齐佑恩对留下的亲卫抱拳，深深一揖，“齐佑恩多谢各位。”
“属下等不敢！”
齐佑恩不敢再去看窈娘，带着人转身走了。
窈娘跟出了门口，站在门框边上，深深的看着齐佑恩的背影，说道：“夫君，妾身先行了！”
齐佑恩自始至终没有回头，但跟在他身旁的亲卫却是有忍不住回头。
只见那苦命了半辈子，才不过享了几年清福的女人，从袖中掏出了一把匕首来，横刀一抹，脖颈间顿时血流如注。
窈娘倚着门框慢慢的倒了下去，彻底合上了那双温柔娴静的眼睛。
那亲卫回过头来，发现齐佑恩的腮边已经是两行泪水。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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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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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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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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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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