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院外,她刚想抬手扣门,却发现院门是开着的,留了一个缝隙,恰好能看见里面一个小孩坐在石凳上。
不算刺眼的阳光下,一个小女孩正坐在长凳上,低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许嘉禾看着她认真勾勒的样子,漂亮的小脸有一点肉嘟嘟的,长长卷卷的眼睫毛扑闪扑闪,嘴角还噙着笑容。
她心尖仿佛被羽毛轻轻刮过,心中有一种被溢满的感觉。
谁家的孩子,这么可爱……
黄昏的阳光洒在他小小的身躯上,她的背脊却挺得极直。一阵温热的风刮过,法桐的叶子哗哗的响,地上的树影里,存封着曾经斑驳的岁月。
她小心翼翼的走近她,走到那长椅后,俯身看着她认真的画作。
画上是两个女子,她们穿着一样的锦衣,表情都没有带着笑容,严肃的样子却如出一辙。
许嘉禾以为,这是她在画自己和自己的母亲。
她蹙眉。
“姐姐,小心你的头发。”
小女娃目不转睛的盯着画纸,却不知道对谁说着。
许嘉禾一惊!才发现自己的头发垂到了她的小脸旁边!
“啊抱歉抱歉!”她赶紧站直身子。
小女娃都没有转过头看她一眼,而是继续认真的创作着。
她有些纳闷,这个孩子给人的感觉……很沉稳,没有这么大的孩子该有的欢快。
让她,莫名的心疼。
她看她聚精会神的样子,突然下意识的笑了起来,走到她的身前,蹲下身子,看她画画。
“你叫什么?”
“嫣儿。”
嫣儿?许嘉禾在心中默念了几次,觉得这个名字真好,澄澈的生活。
“这是你和你娘亲吗?”她小心翼翼的搭讪着。
嫣儿画笔一顿,深邃的琥珀眼中有了一点光泽,抬头看着她,那目光令许嘉禾心中一喜。
“是啊,你也看出来了啊?”她好像很开心,因为听见别人一下子就猜中她画的内容,好像别人一眼就看出她是这个美丽女人的女儿一样。
许嘉禾温柔的笑笑,“不过,你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呢。”
她笑容一僵,脸上有些勉强的微笑,“因为,他们说在这里可以等到我爹爹。”
嫣儿眼中的怅然令许嘉禾心中隐隐抽痛。
“那你爹爹是……”
“不知道。”嫣儿蹙起小小的眉头。
“不知道是谁,怎么会在这里等呢。你告诉我你娘亲是谁,我带你去找她。”许嘉禾想起了今天上午玉白裳的提醒,觉得许如卿这里的确有些蹊跷。许如卿是断断没有这么大的女儿的。
谁知,她突然摇了摇小脑袋,坚定的看着她,“我不能再拖累娘亲了。”
她说话的时候,眼圈有些发红。好像为了让娘亲对自己满意,她什么委屈都愿意承受。
成熟的语气令许嘉禾心一酸,“你在这里等,就算你爹地来了,你能认出来吗。”
“爹地能认出来我的。”
“那也可能他故意不认你呢。”许嘉禾一心想将嫣儿带回她母亲那里,随口说道。
“不许你说我爹地!”她小脸一硬,不理许嘉禾,酷酷的撅着嘴低头画画。
许嘉禾苦笑,这孩子的懂事怎么这么令她看不过去呢。
她却没有意识到,自己也只是一个八九岁的孩子。
许嘉禾自从三年前大病一场后,就一直忍不住将自己代入进成年人的视角中。说不上来为什么,却觉得自己再次醒来后好像经历了很多悲欢离合一样。
“你一个人在这里,多危险啊?”她想起什么,不满嫣儿的父母怎么能这么放心她一个人。
许嘉禾有些担心,她一个人在外面这么晃悠,她父母当真一点也不担心?
“那……你母亲呢?你母亲也放任你这样吗?”她不经意的扭过头看着她。
“母亲……”
“你母亲现在一定很担心你。”许嘉禾越看越觉得事情不对,“是叫许如卿的阿姨将你领到这里的吗?”
嫣儿有些发愣,显然是没想到自己娘亲可能会不知道自己在这里。
“是我姨娘将我送到这里的,说许阿姨会照顾我一段时间。姨娘对我很好,许阿姨也天天给我吃好吃的。她们说我爹爹很快就会来接我了,娘亲有事去了很远的地方。”
她扁扁嘴,咬着自己的嘴唇。
“我也很想娘亲,可是我只是想见爹爹一面。”
许嘉禾看着那已经充血的嘴唇,心中有些焦急。这孩子怎么和她一样,一有什么事就爱咬嘴唇呢!
看着她那勉强的表情,许嘉禾心疼的红了眼睛,将她抱的更紧,自己也坐到椅子上。拿起她的画笔,胡乱的在自己的脸上开始创作……
半晌。
“嫣儿,你看姐姐!”她突然让她面对着她,嫣儿看见她的脸后,一怔,小脸上有些懵懵的。
“姐姐,你……”
“姐姐其实是嫣儿的守护神哦!”她装出一副厚实的嗓音,脸上画着两瓣胡子,她把眉皱在一起,希望自己看山去能严肃一点,却又搞笑一点,“姐姐本来是不想出现的,可是,你实在太懂事了!所以,我就奉好孩子神之命,从天堂飘下来,带你一起玩!”
她突然自己先笑喷了,“开不开心?!!”
嫣儿突然开心的笑出声,没有一口戳穿这个姐姐幼稚的把戏,而是迎合的大声说,“开心!!”
“高不高兴!!”
“高兴!!”
两人开朗的笑声仿佛晕染了上方大大的法桐,她也左右摇晃着枝叶,发出“哗哗——”的声音。
两人面对面,开心的笑着,这一幕是那样的熟悉而美好,看在许嘉禾眼中,蓦地令她胸口一疼,脑袋也有些发涨。xiumb.com
她的动作顿了一下,眼前嫣儿还是一脸的明媚,她却突然觉得想哭。不知道为什么,好像曾经自己也经历过这一幕一样,而且这一幕的结局或许是个悲剧。
黄昏的阳光一点一点在她们身上找到终结。许嘉禾晃晃脑袋,将脑海中乱七八糟的场景赶走,深吸了一口气。
“走吧,姐姐带你去吃京城里最好吃的包子。”
她说着就要带嫣儿出这个院子,后方窥视她们许久的婆娘终于忍不住走上前来,“二小姐且慢……”
“大小姐吩咐了,谁也不能将这个孩子带走。”
她支支吾吾的说着,是不是还会瞟一眼许嘉禾的脸色。
许嘉禾是许则安的掌上明珠,虽然许则安如今对许嘉熠和许如卿都像对待亲生孩子一般,可府上人尽皆知,许嘉禾才是许则安唯一的骨肉,是许家现家主唯一的香火。一般都是她说一,没人敢说二的。
可是许如卿下过死命令,不许这个孩子跨出院子一步,这婆娘才只好硬着头皮说这些。
“大姐要问,你就说我和这孩子有缘,带她出去一趟,很快就会回来,叫她不用担心。”
“二小姐,使不得啊……”
“我只是带孩子去吃个包子而已,大姐最近做事情可越来越神秘了,至于连我一个九岁的小姑娘都要防着?”她冷冷的看了一眼那婆娘,看来这件事的确不简单。
她在府中,从来不看许如卿的脸色。若是一般时候,这婆娘看是她要带嫣儿走,都是一句话也不敢说的,可这次却搬出来许如卿阻止。
除非是许如卿下了死命令,不允许嫣儿离开。
许如卿这些年跟着齐淑,做了不少上不了台面的事情,许则安频频为此发火叹气。许嘉禾就算两耳不闻窗外事,也多多少少撞见过许则安和娘亲谈论许如卿。
她想起玉白裳的嘱托,觉得她一定是知道了什么,才会让她多留意许如卿。这孩子的身世,恐怕还要向她询问试试。
这么想着,许嘉禾带着嫣儿走出了许如卿的院子,从侧门出了许府,来到京城最大的玲珑包子铺,两个人坐在最靠里的木桌前,许嘉禾为嫣儿点了十几笼小包子,每一笼都是不同的馅儿,白花花的包子让嫣儿瞬间就有些要流口水了。
她双眼放光的看着桌子上的包子,随即却又突然呆住,坐在凳子上支支吾吾。
“娘亲说了,不能随便吃陌生人的东西。”
“那你不是说,还在许如卿那里吃了好多好吃的吗。”
“许阿姨是我姨娘的朋友,不是陌生人。”
嫣儿说着,让许嘉禾有些头疼。
她随即用筷子夹了一个小包子,两口吃完,鼓起腮帮看着嫣儿。
“我是你许阿姨的妹妹,自然也不是陌生人。”
嫣儿张开小嘴还想说什么,被许嘉禾一个包子塞进嘴里,“快吃吧,我买了这么多,都是给你的,你不吃可就太浪费了。”
嫣儿点了点头,放下心中对娘亲的愧疚之后,乐呵呵的吃起了包子。
许嘉禾突然就很开心,陪她一起吃包子。
胸口中异样的情绪越来越浓厚,她甚至渐渐有些慌乱,不知道自己究竟是怎么了。
为何看着眼前的这一幕,会频频感觉有什么画面在脑海中回放,好像就要呼之欲出了呢。
她摇摇头,应该不是什么重要的事吧。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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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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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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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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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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