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照常坐在黄沙里思考,脚边匍匐着她的坐骑,琴心。她是整个秦营里,生的最好,跑的最快的马儿。
她摸摸她的头,突然,她站了起来。她正好奇,仰头却看见二哥骑着他的马儿,落魂,向她挥手。
那时候她参军没多久,二哥是营帐中的一个小将军。
她笑出来,宠溺的挠了挠琴心的脖子,“你个小丫头,看见情郎比见了她还亲。不对,是见了情马。”
二哥向她骑来,她也冲他挥了挥手。
一年前,他们一路颠簸的来到了边城,这仗也打了一年,周围几个城已经相继沦陷,唯独最重要的边城还在苦苦支撑着西楚的命脉。现在,她们被三面夹击,情势严峻,将士们也都一日比一日谨慎,生怕哪天对方就攻入了城墙之内。
漠北的黄沙,一年来虽然随风漂浮,却从未飘出过大漠这片地域。而她们,却只能看着边疆步步沦陷。一抔黄土已在风中散尽,而她们的疆土,也在连年的战争中被别国一点点侵蚀。
阜都和京城之内,还是一片歌舞升平,举办宫宴的地方从未被冷落过,朝廷坐拥百万大军,护着他居住的国都,而随便挑了三十万将士在边疆应敌。当今西楚皇上,眼看着边疆沦陷,还有心情在京城内饮酒享乐。骄奢淫欲,铺张浪费,这样一来,在三国中本是国力最强盛的西楚,却九年不能结束战争。
想到这里,她心中一阵气愤。
“什么狗屁皇帝,姑娘她当的都比你好。”她愤愤的说道,就觉得不甘心,觉得可惜,好好地一个西楚就要这样败在昏君手里吗?
她拍掉身上的尘土,站起身,纵身一越跨上马,解气似的,狠狠的打了马屁股一下。
“央儿,你别跑了!该吃饭了!”二哥在她身后,急忙一夹马背,想追上她。
可惜琴心一下子就窜出老远,带着她驰骋在沙漠之上。她抱歉的回头冲他一笑,“她是饿了,可琴心还想再玩会儿。”
她把不回家的责任都推在琴心身上,琴心抖了一下背,想把她摇下去,却见她紧紧抱住了她的脖子,也懒得和她一般计较,加快步伐,把二哥和情马落在了后方。
身后的边城,安静的驻立在漠北的黄沙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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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天晚上,她从黄沙中回到营帐内,洗去一身的疲惫和琴心的气味。洗好澡,她离开净室,擦干了头发,又看了会书,才放松紧绷了一天的神经,缓缓入睡。
然而,头刚碰到枕头,门外就传来慌慌张张的走路声。她以为是路过的将士,就安心的闭上了眼,缓缓睡去。可是,为何梦里也不让人安宁,那越来越喧闹的脚步声是怎么回事?她睡觉比较浅,门前晃过一个个举着火把的人之后,她就醒了。
终于,当她皱着眉转醒的时候,才意识到,营帐出事了。一问,竟是有敌国刺客混进营帐,想要刺杀总长。总长毕竟一生戎马,没让他得逞,还打得他重伤,这刺客吃了裂枣,负伤逃了。
这下她终于彻底清醒,随手披上紫色的华沙,将头发扎了个简单的低马尾,刚出门,就见两个哥哥路过她的门口。
“刺客呢?”她睁大眼睛问他们。
“看血迹,好像从后门逃了。”
“这样,她们分开追,他重伤,毕竟跑不远。”副营认真的看着她们,她和二哥点了点头。
琴心跑了一天,也很疲惫。她随手牵来一匹马,一跃而上,开始沿着血迹追这个刺客。只是进入沙漠中后,血迹被漂浮的黄沙掩盖了,她只好漫无目的的奔驰着。
此时还是夜晚,黑乎乎的沙漠中,只有月色能带来一点的光亮。夜里的沙漠,要比白天冷的多。她拢紧衣袖,毫不停滞的搜寻着。
终于,天将亮之时,她在边城之外的万里黄沙中,看见了一个倒在地上的血人。他一身黑色的夜行衣,已经破了许多口子。身边倒着一匹马,马腿上流着血,应该是死了。
而他的臂膀上也流着血,看上去也是快死了。
破晓时分,天际和沙漠的边际混在一起。半明半暗中,他闭着眼睛,躺在沙上,用手捂着不住流血的左臂。
她看见有沙土黏在他的伤口上,和血肉混在一起。这一幕,让她心中有些隐隐发憷,然而,想到他就是刺杀总长的刺客,她又果断起来。
“疼吗。”黎明中,她的声音听起来格外冰冷。带着戏谑的口气,看着面前虚弱的伏在地上,几乎是任她宰割的男人。
他艰难的睁开双眼,口中念叨着,水……
她想了想,才解下马匹上备用的水袋,扔给他。他打开水袋,未加思索的喝了几口,然后用水清洗了伤口上的泥沙。
突然,他一动不动的看着她,她蹙起眉,从身上撕下一块衣布扔给他。他感激的看着她,用干净的布包扎好伤口。
“你不怕她的水里有毒?”她把长剑紧紧握在手中,对他这种毫无防备的行为嗤之以鼻。连这点防备意识都没有的人,还敢做刺客。
“你不会下毒的。”他虚弱的出声,从沙地上颤颤巍巍的站起来。她一惊,他站起来要高她一个头。一身紧身的夜行衣,让他看起来更是高挑。
他看着她,面色苍白的笑起来,“你虽然面冷,但你的眼睛里透漏着正直和善良,不会做出趁人之危的事。”
他的笑,虽然透漏着一抹苍白,却并未让她感到有寒意袭来。
她们就这样,没有过多的交流。她看出来他就是那个刺客,而他也猜得到她是来追杀他的。因为这个时间,出现在这个地点,她们都只有一种可能性。
她皱着眉,突然挥剑,剑刃直指他的喉咙,说道:“一派胡言,她现在就是要趁人之危。说,你是哪来的狂妄刺客。”
她不会对他心软的,刚才给他水和布料,也只是为了便于她的审问。
他突然盯着她,笑了开来,一双黑曜般的瞳仁带着令人迷惘的神色,“无可告知。”
“那就死吧。”她不再看他嬉皮笑脸。顷刻间,她握紧手中长剑,毫不犹豫的向他喉咙刺下,他却用两根手指夹住剑身,一个翻转化解了她施加在长剑上的力量。琇書蛧
她眼中渐渐浮现起凝重,不敢停手,下一秒,送出手中长剑,变幻着招式,利索果断的攻击着他的缺漏处。试想一个重伤倒地的人,休息了这么一下,就能以柔克刚,化解她的三成力气,若是他全盛时,她又怎是他的对手。
可时间一久,她便觉得吃惊。他刚才明明都快死了,却依旧能和她打的不分伯仲。要知道她的功夫,从五岁练起,总长说她天赋异禀,她也不负众望的成为了整个秦营里总长和副营之下的第一人。
她不敢怠慢,身形一转,拿出副营教给她的那套剑法,下定决心取他的命。
然而,他终究是个重伤的人,几招之后,行动明显变缓,力量也不如一开始的凝固,看他嘴唇愈加的白,应该是撑不住了,她趁他一个不注意,再一次将剑刃紧紧抵在他的脖颈上。
四下的沙尘轻轻浮起,随风刮走。
他不规则的喘着气,伤口处泛滥不堪,站在那里,看着她的双眼,那样子好像在说,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她觉得自己得逞了,扬起下巴,得意的说道,“怎么,她再给你一次机会,说出你的主子,她给你留个全尸。”
他又笑起来,笑的她胸中积郁,好像心事被看穿了一样,只好咬牙切齿道:“快说。”
他好像注意不到她抵在他颔上的刀刃,嬉皮笑脸到,“明明俏似美娇娘,何必故做满面霜。明明心下柔似水,何必漠上凉初透。”
看着他夸张的朗诵着,她脸一热,哪来的三流打油诗,听出诗里的挑逗意味,更是恼羞成怒,一剑刺在他刚包扎好的伤口上。鲜血瞬间泛滥,男人的脸色也刷的变白。
“我懒得听你废话!”她恶狠狠的凝视着他,咬牙切齿的看着他,“要么赶紧说,要么马上死!”
他面色扭曲,额头上滴下来冷汗,讨好的笑着点头,“我说,我说……”
看着他着实疼得要命,她暂时把长剑从他伤口上拿下,下一秒,又抵在他的脖子上,“说!”
“我是宋国国都宜安人。”
“我要听的是,谁派你来的,你又是谁!”
他顿了顿,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她,“没人派我来,这次行动是我自己的主意。”
他话音刚落,便动了起来。三两下消失在她面前,她心下一紧,还以为他要攻击她,急忙中转身挥剑,只觉得自己刺到了血肉,听到了一声闷哼。
刺杀总长的人都要下九泉,她很乐意送他一路。就在她真正的动了杀心之时,四周的沙尘突然慢慢浮了起来。
然而,接踵而来的,是呼啸的狂风声。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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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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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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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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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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