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铮出了上卿门,刚坐上马车,尹七就从外面钻了进来。
尹七问:“如何?他还是不肯出面?”
尹铮答非所问,杀气腾腾道:“总有一日,某要颠了这世道!”
尹七不明所以,见尹铮心情不好,没有多说。他知道,尹铮这种时候,不想说话,也不会搭理他。
突然,
尹铮问:“你觉得这世道公平么?”
尹七苦笑,不言不发。
尹铮冷笑:“夏桀、商纣、幽王,皆不分贤愚,暴虐不仁。这些所谓尊贵的人,掌着天下的权势,却不行仁义之举。那些天潢贵胄,没真正的本事,却还霸占着尊贵的位置。而庶奴却愚忠,善之忍之,真是天大的笑话!”
尹七听这胆大之言,吓得魂不附体,担忧道:“尹铮,你我就像这人脚下的蝼蚁,蝼蚁要杀得了人,何必还被人欺凌呢?”
“可是,他们口口声声说庶民和奴隶是蝼蚁,却又无时无刻不拿蝼蚁的爱戴,往自己脸上贴金。真是令人恶心……”
尹七急道:“尹铮!你这般言说,置主上于何地!切不可如那豺狼虎豹,行忘恩负义之举啊!”
“我为报恩,也为这天下,与我一般的芸芸众生!”
尹七只是个奴隶,侥幸脱了奴籍,跟了尹铮。世族为尊的观念,已经根深蒂固,植入他的心间。尹铮说的话,他想都不敢想,甚至不以为然。
尹铮昂首阔步入了宫,恍若一个出征的战士,自己由心生出一股豪情壮志来,觉得自己又找到了新的人生目标。
武姜正急得在宫里团团转,见尹铮进来,急道:“快想想办法。颍城那边,说好了一个时辰传讯一次,我到现在都没收到消息。恐怕,那逆子已经过了颍谷,直奔雒阳了,可段儿还没出城呐!”
尹铮行了礼,徒自站起身来,劝道:“君夫人莫急。”
武姜这才发现少了人,气道:“公子吕呢?没和你一起?”
尹铮无奈:“我去请过,上卿也说,让君夫人莫急。”
“焉能不急!”武姜原地踱了两圈,“先到先得,是君上当着诸大夫的面,下的旨意,断不可能反悔。若让那逆子逃出颍谷,段儿就没有机会了!”
“君夫人如何肯定,祭足还在颍谷?他带着窹生,说不定已经到了雒阳了。”
“不可能!”武姜肯定,“昨日,颍谷的人手就已布置妥当,在山中游猎。就算那颍氏封人出面清剿,山中道路崎岖难行,也难断根本,那么多处布置,不可能都清得干净。况且,还有四处埋伏的商户做耳目。今早的消息,那祭足还在负黍,根本不可能逃脱!”
尹铮眼前一亮:“也就是说,我们还有机会?”wWW.ΧìǔΜЬ.CǒΜ
“对,所以,必须让段儿尽快出城。昼夜兼程之下,我就不信,两日功夫还到不了雒阳!”
“那万一,臣是说万一。万一祭足早在沿途布下了人手,公子段此行就危险了。”
武姜笑道:“这你放心,子都走时,递了信给我。他留下的人手,落后君上的队伍二十里行进。段儿只要能赶上,若遇到截杀,便赶上去求助,君上不会不管。到时候,有证据在手,由君上带着段儿前往雒阳,便可无忧。只是他走得匆忙,出发时不敢于你相见惹了忌惮,才托我转告,让你想办法。”
原来,公子吕并未推脱,而是真正在想办法。尹铮想到这里,心里好过了一些,只是不足以抵消他对世族的厌恶。他非常清楚自己要做什么,得了一丝机会也不会放过。
“既然如此……”尹铮果断道,“那便闯!”
“能行么?”
尹铮想了想:“君上说,是从北门出,却没说东门限制。我们从东门出,不算违规。”
武姜忧虑:“我也使人请过,边父推脱,显然是狠了心的……”
尹铮问:“君夫人,您和司马,何人更具威严?”
武姜心有顾虑,难免犹豫:“司马他……开国之臣,随着先君桓公争下爵位,地位非同一般,就是上卿府也要给几分薄面,不敢力敌。否则,哪轮得我现在才确定那逆子的消息,早在昨日便能弄清楚了。”
“行或不行都要试试。”尹铮笑,“窹生不定到得了雒阳。若公子段顺利得了爵位,便是未来的国君。想必,司马大人审时度势,也不会拘泥今日小节。”
到底是国君最大,尹铮确定,只要公子段承袭,边父一定后悔今日所作所为。他更明白,边父和泄驾一直按兵不动,便是不能肯定到底是谁能承袭,不敢深陷其中。就这作为来看,边父退让一步,放公子段出行的可能性极大。
武姜被说动了:“那由谁护送?”
“若君夫人信任,属下愿往!”
武姜不涉朝堂,公子吕不动,她手中也没有比尹铮更合适的人了。
早在成周朝见前几日,武姜就暗自准备,一应物品俱全。护送公子段的马车,是四马齐驱,车里还铺了厚厚的织皮和毛毯,生怕公子段在路上颠到、冷到。
公子段难掩兴奋,扶着武姜的手,撒娇道:“阿媪,等我回来孝敬你。”
武姜爱怜的挨了挨公子段的鬓发,担心道:“送你的人,都是阿媪精挑细选过的,又有你表哥在前面开路,你不用怕。路上累些,也别叫苦。等到见着你表哥的人,再慢了赶路。阿媪在里面给你铺得软软的,可能还是有些颠,你得忍着。累了,就在里面闭目养神,打个盹儿,时辰就过了,也不难熬。”
“阿媪放心。”
“里面有水袋,有肉干,饿了渴了,就将就吃点,等到了再让他们给你准备好吃的。你最喜欢的膳夫,我也让他跟着的。”
武姜遣退旁人,附耳在公子段身边,低语:“你靴里的匕首不要离身,睡觉时也放在枕边,防着点人。在车厢织皮下,还有柄恶金(铁)匕首。这匕首不能与剑碰硬,却是护身的利器。要是遇了歹人,也别管他是谁,照刺便是,有阿媪为你担着,别怕。”
公子段笑道:“阿媪,我又不是小孩子了,您就放心吧。”
“你就算是大人,娶了妻,也还是阿媪的儿子啊,阿媪怎么能不担心呢。”武姜拉着公子段的手,担忧道,“你从未出过远门,不知世事凶险。尹铮护着你,你多听下他的意见。万事切莫逞能,记住,顺利到雒阳才是重中之重,别被无关事情绊了心思。”
公子段乖巧道:“阿媪说的,我都记住了。”
“天王就是天王,礼数要做到,他才能心生欢喜,册封与你。若朝见中途生了变故,便去找你外祖商议。还有,殿前不能失仪,跟着你舅舅行事,不可莽撞。”
儿行母担忧。
武姜细细嘱咐了,发现没什么未尽事宜,这才送了公子段出了路门,往东城走。
只要出了城,公子段便可展翅高飞了……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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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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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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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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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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