窹生客气道:“老翁有何吩咐?”
“哈哈,反正都歇下了,何必着急赶路呢。多留片刻,过庐也不用再歇脚了。吩咐不敢。小君子欲饮水,敝人这里有。失礼之处,还请多多海涵。”
说着,老翁从亲随手中接过了水,递到窹生手上。不仅如此,还招呼人多拿了几个水袋,递到姬足等人手中。
这可真是要了命了,这老翁分明心怀叵测。也不知道老翁是不是武姜的人,到底有没有看出他们的身份,会不会在水里下药。
这水喝是不喝呢?不喝,在这里就要打起来,去梁邑一半的路都没有走到呐,先就折了人手,之后再遇杀劫该如何逃脱?万一这人再阴险一点,现下不发作,等大家喝了水,半路出了问题,再下手,歼灭他们就不费吹灰之力了。
要说姬足上前去抢窹生的水喝,趁机打翻了水,也不现实。尊卑有别,主仆有别,他如今扮作窹生的侍从,就要听窹生的吩咐行事。窹生没开口,他不能动,否则立即就露了馅儿。
官道青青,只有几只山雀在树丛间跳跃,没有人路过。
一时间,姬足竟觉得有些煎熬。
姬足硬着头皮赶紧接了水,小声问:“壮士,你们这水,从哪打的,能不能喝啊?”
那虎背熊腰的大汉眨了眨眼,挤出一个笑容:“莫担心,这是先前在有水壶的井边打的。”
姬足声音小,在场的人却都听到了,暗卫自然明白轻重,都捏着水袋没喝。
老翁意味深长笑道:“小君子,看不出来,你手下的仆从,还挺懂门道啊。”
“门道?”窹生面露茫然。
姬足嘿嘿一笑:“老翁过奖。出门在外,哪能不留个心眼儿啊。这十里三十里的,城邑不远,还管得严。要过山,还不知道里面有什么呢。我常听说,有些逃奴进不了城,就占山为匪,效那戎夷之行,时不时下山抢人,来无影去无踪的,不好找得很。有时,还在水里下药。人为的不说吧,有些水凿出来,浑得很,味道也不好,根本喝不得。”琇書蛧
“老夫还第一次遇到你这般灵醒的,真个想找小君子割爱了。”
姬足身上涂了草汁,黑黄黑黄的,也能看出脸上的震惊来,惶恐道:“公子,小人从小跟了您,就是您的人。大花儿还没过门呢,您就让小的继续服侍您,生个十个八个的,以后再服侍您的儿子孙子,一辈子,下辈子……”
大花儿,十个八个……
看姬足这身量,冒充个年纪大的,营养不良的奴仆,实在很像。这一打岔,所有人都警惕的放下了水袋,找着了理由,客气递还回去。
窹生被逗笑了:“家奴皮实,老翁见笑了。小子还忙着赶路,就此别过。”
窹生随手一礼,转身向马车走去,准备启程。
老翁又拉扯道:“狭路相逢便是缘,我观小君子面相尊贵,未来定是大富大贵之人,欲攀个缘分相交。不知,小君子家住何处,往来交互又在何方?”
窹生跨上马车的动作又停了下来,装作不知,咧嘴一笑:“尊贵那得祖上福荫啊,我们这些殷人,富裕有足,贵却不敢言。东里氏无田地,能得经营糊口不易,不敢奢求。”
谁还不知道,殷人被周定位永世为奴,要真是贵族,就是在朝为官的人了。窹生不上当。东里氏,算是一个以地名为姓的典型,泛指在新郑东城居住的平民。既道出了自己的来路,又不显得突兀。
窹生问:“老翁欲往何处?”
“老夫自成周而来,欲往颍城,采购药草。”
“三日后,颍城,不知老翁还在否?”
“在的。”
“如此,送货回程,还有缘相见。我惯住在东郊馆舍,老翁若有意相交,可往那处寻。”
这之中的试探交锋,旁人难以体会。庶民种桑养蚕,才能穿着丝绸衣裳,窹生穿着褐黄绸衣,便一定是做丝绸生意的商人。而老翁一袭宽袍,腰裹锦带,却说自己只是采购草药的商人,明显就是忽悠之词了。
老翁笑笑,只道好,应下三日后之约。窹生转身上了车,暗卫立即动了起来,吆着驴前进。
本以为这一劫,便有惊无险的过了。
突然,
姬足正在收凳,被那虎背熊腰的大汉拦住。
事不过三,这都是第三次拦人了。
姬足察觉不妙,歪着头嬉笑:“老翁这是做甚?”
老翁捻须轻笑:“实在投缘,不舍小君子离去啊。”
姬足脸色微沉:“我家公子说了,若有缘,三日后再见。老翁不舍,去颍城东郊等着便是。”
老翁不发话,猝不及防喊了一声:
“祭足。”
姬足面不改色心不跳:“老翁,小人名‘仲’,我家公子乃东里氏。”
住在东城,都可以称东里氏,姬足也不算撒谎。
“堂堂祭国世子,连姓都不敢认了么?”
眼见姬足身份被识破,暗卫们僵在原地,只等姬足一声令下,便要暴起伤人。老翁那面亦是如此,随从都悄无声息聚拢了过来。
气氛骤然剑拔弩张起来。
姬足心中好笑,这年头,只要减少抛头露面的机会,仅凭着几张抽象画,实在难以辨认身份。他身上又没什么特别的记号,肤色和装扮都是改了的。他敢打赌,这老头儿绝对不认识他,只是为了避免放走了人,所以才想找借口将他们留下。
眼下,就算武姜等人,发现窹生不在新郑城中,约莫也要过晌午。现在,他们只是疑心窹生不在,还没拿住确切的把柄,对自己的安排,姬足有信心。
姬足并未对老翁的问话反应,而是折身向着布帘中缩了缩,装作胆怯模样,说:“公子,他们好像看上了咱们的货,怎么办?”
窹生是真吓着了,得姬足提示,撩了一角,露出一张煞白的脸来,对外面道:“我尚年幼,不想葬身荒野。老翁想必也是不得已而为之,欲截财,我,我就放下财币,请老翁吃酒好了。”说罢,还哆哆嗦嗦从车里递出一朋贝币。
姬足接过,对着老翁伸手,嗫嚅道:“给你,放我们走。”
暗卫聚集在马车前,还有几人留在货物旁,没有轻举妄动。
老翁皱眉,一旁的彪汉也面带犹豫,无声向老者询问:真是祭足?对不上号啊?
果然,
老翁决定道:“请二位少年暂留一时,陪老夫唠嗑解乏,可好?”
姬足问:“不求财?”
老翁挥手,原还装作懒散的一群人全都站了起来,那虎背熊腰的大汉从布袋下拔出刀来,喝道:“叫你们留就留,哪里来那么多废话!且说留不留吧!”
“你莫欺少年!非,非君子所为!”
老翁面无表情道:“还是留下吧,何必非要见血。”
这就是摆明了威胁,不留便要杀人了。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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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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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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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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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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