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起来,起来,别跪着。”郑武公为难道,“朝见天王,礼制规制最为重要。非是寡人不尽人情。大典上,除了亲随一二,实在是带不了那么多人。这是大周几百年定下的规矩,总不能寡人带头恃宠而骄,仗着卿士身份,乱了天朝规矩,惹人效仿吧?这非寡人说了算嘛。”
泄驾虎躯一震,立即明白了郑武公的弦外之音。郑武公只打算带泄寇和子都去,若公子段硬要随行,势必有一人,就要留在新郑了。
子都的身份,有无可比拟的优势,要刷下一人来,必定是泄寇。儿女都是债啊,是讨债是还债还说不清楚。以泄驾对儿子泄寇的了解,要是这次不能去把秦国的“三族之刑”弄明白,过几天又要偷跑。为了自己的儿子,泄驾心思百转。
郑武公私下应了他,那也是私下,他这时候不站出来反对,泄寇的名额一定会被挤掉。但他就这么站出去了,势必又会和公子吕争执,朝堂立即就会被分为两派。其实,只要郑武公将和他私下的约定挑明,子都不能跟着去,仇恨一样也拉过来了。
郑武公摆明了让他想办法,他就算要躲也不成。
现在,要维护朝堂的安稳,不让朝臣分心,又要阻止公子段去成周。
得了好处的泄驾,有口难言,操碎了心。他想,大家都别去了,公子吕应该不会对他有意见才是。
泄驾长叹了一口气,站了出来,建议道:“不若,君上就带两位公子一起去,以示公正。”
诸大夫脸色霎时都难看了起来。
最近谣传武姜想偷龙转凤,借扶公子段上位,操控郑国朝堂,让郑国改了姜姓。且传谣者,以鲁国往事做比,诸大夫立即不约而同想起那血的教训。泄驾的话看起来没毛病,却让众人的注意力,立即转移到了武姜身上。
郑武公端着没有吭声,心中却暗暗给泄驾点了赞。朝上并不只是公子吕的人,总有一两忠臣,还保持着中立。
果然,有人谏言:
“君上,此举万万不可!宣王一十一年,鲁武公,带着长子和幼子一同朝见,惹下祸事。不仅连累了自己性命,还让鲁国历经两次战争。和眼下的情形,如出一撤!望君上以史明鉴呐!”
“就算公子段要去,也要等世子册立之后再行安排,不过就多等三月的事,何必急于眼下。若一定要与申国示好,君上方才就已言过,让公子段去申国等候,是为上策。于情于理,也更为周全。”
姬足布置的传言,这时才开始起作用。只要武姜站出来为公子段说话,就是入了圈套了,其间手段全都不论,甚至也无关原繁生死。
这招化繁为简,连郑武公也不得不佩服。
有人反对,自然支持的人就会站出来辩驳,明堂上又吵开了。
“要以史鉴今,请先说人伦孝道。一同前去,正好不必兴师动众。公子段仁孝至致,去成周也是理所应该的。”
“天地君亲师,他公子段再仁德,也要先敬君上一声‘君’,才能称其父。忠孝忠孝,忠字当头,才是大孝!要孝顺,也该先孝顺君上才是。哪有做儿子的为难父亲,去孝顺外祖的?”
“尔勿要效那俳优,危言耸听,哗众取宠!现下议公子段随行成周一事,你妄论公子德行,置公族何处?宣王是宣王,如今的天王可不是宣王,你想暗讽天王,又置君上于何处?”
“你不用往我头上扣罪名。君上说了,亲随一二,公子段要去,可以自行前往申国。君上都允了,你还来瞎掰扯,是何道理?”
“君上是允了,但随行成周关系重大……”
“尔等也知关系重大,怎么就不见提及嫡长公子?嫡长公子地位尊贵,岂是幼子可比,若要尽孝,不也是嫡长公子更为合适吗!”ωωω.χΙυΜЬ.Cǒm
“嫡长公子不良于行,有失国体,这时候去,无非惹人耻笑而已!”
“谁敢耻笑我郑国公子?你们这些人分明就是居心叵测,想效仿公子戏承袭,重现鲁国之祸吧!”
……
说着说着,自然就扯到立嗣的事情上来,群臣坚持不下,双方各执一词,让郑武公也开了眼界。他执政多年,无人敢在他眼皮下造次,如今这般唇枪舌战,让他真正见识到,储君的重要。
哪怕他早就明白,这些表面上忠于郑国的臣子们各怀心思,也不免寒心。特别,是对公子吕。从始至终,若没有公子吕的放纵和摇摆,这件事情都闹不成这样。
郑武公就这样作壁上观,看着台阶下吵架。听到不想再忍,直接站起身来往外走。
“君上!请降旨吧!”
“君上,万万不可啊!”
两种声音在耳边唠叨。
郑武公淡淡道:“干脆把寡人的位置顶了,你们就都能去了。”
语意格外平淡,言辞却十分犀利。
群臣顿时噤若寒蝉,跪下谢罪。
武姜从郑武公身后跪了过来,昂头道:“君上,人情冷暖,恩情难还。”
周幽王废申后和太子,申侯便引戎入侵,让宗周成为秦国领地,周朝不得不迁都雒阳,成为东周。郑武公要保护国祚,对虢郐开战争取领地,引得卫国忌惮,被困于卫三年。二王并立十二年,都是拜申侯所赐。
这时候,申侯突然意识到他这个天子叔父的重要,又才倾力相帮,暗中运作,将他从卫地救了回来,名正言顺成为郑国国君。说“恩情”,便指的是这扶郑武公上位的情意。
这事本因申国而起,又因申国而完结,让郑武公好生尝遍了一次世态炎凉。他娶了武姜为妻,是看着武姜多年待他如一的情分。多年夫妻,让他以为两人之间相濡以沫,已超出了权利相争、恩仇情怨。他以为他有了家,他以为武姜是懂他的妻……
如今,乍听得武姜能说出这话来,挟恩图报,让他寒心至极。
郑武公的眼眸骤然紧缩,嘴角一扯,没有露出半分对武姜的不满来。
“申侯养了个好女儿,寡人甚是荣幸,确实该好生谢他。”
武姜也察觉了郑武公态度的微妙变化,可是她依旧不依不饶道:“请君上下旨。”
“你想让寡人下什么旨?”郑武公微拧着眉头,眼眶有些泛红,无人察觉,“去成周?还是立嗣?”
话终于还是挑开了,群臣不约而同压了身子,近乎匍在地上。但立嗣这话,武姜是不能直言的。
“请君上恩准姬段随行。”
尽管郑武公早就和姬足商量过,如今要开口,放任儿子相争,依旧觉得艰难。他从没想过,凭他郑掘突一世英名,也不近女色,居然,也有国中闹到夺嫡的一天。而且,还是出自同胞的兄弟。
郑武公低喝:“还有谁!”
无人敢答。
郑武公又道:“寡人集纳广议,有支持的,寡人自会考虑。若无人,今后此事,一概不准提及!谁敢妄议,同谋逆论处!”
郑武公逼着众人表态,一声“谋逆”让人意识到,此时不表态,以后都没有机会了。再被拖下了水的人,尽管不知前途,还是不得不迎难而上。
“臣附议君夫人所奏。”
“臣附议。”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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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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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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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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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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