泄驾和边父为首的,稳如泰山,依旧巍峨不动。而上卿府一党,却因窹生声名鹊起而紧张起来。这次,就连公子吕也有些坐不住了。
父子俩在家密议。
子都道:“父亲,明堂谏言立嗣,被祭足搅和了。群臣经此罚跪之后,一时间不敢再轻举妄动。只怕,君上心有所属,窹生承袭,是定局。”
“不错,以君上的手腕,是不可能让祭足上蹿下跳的。除非,君上他确实中意窹生,暗中想借祭足的手,扶窹生上位。”
郑武公的心意下定,无法更改。公子段想要承袭,已经失了最大的依仗。父子俩心知肚明,绞尽脑汁,也不得突破之法,只好埋头静坐。
半响,
子都忧心忡忡道:“父亲,儿子有句话,不知当不当讲。”
“推心置腹,还有什么不能说的。你只要不失偏颇,为父便听得。”
“立嗣,在开春朝见便有定论。纵观眼下局势,只怕君上是想拖着朝堂论议,压而不发,暗中安排窹生去雒阳朝见。若等到那时,一切都晚了,父亲还需早做决断。”
公子吕沉默。
子都劝道:“只要在朝见天王时,父亲提及宗族心之所向,由君夫人暗中使申侯相助,必令天王下定旨意册封。但这手段,会让父亲多年隐忍化为泡影。此为不得不为之计,不得已而用之,若能在此之前定下,便走不到最后这步。”
公子吕只觉得嘴里发苦,只道:“看看尹铮还有什么招数,物尽其用把。”
“父亲放心,儿子醒得,不会轻易置身其中的。”
公子吕又默了一瞬,才道:“子都,君上正当壮年,就算公子段成了世子,还不知什么时候才能承袭。一年中,诸侯去雒阳四次,难不成,还要次次都担惊受怕不成?你踏出最后一步,就是和君上彻底站在了对立面。就算你有了强硬的势力,令君上不能轻易动你。之后,你又当如何?”
弑君,然后扶八岁的小世子立即登基么?
公子吕没有将最后的话说出口,见子都脸色骤变,已经明悟,便抽身开了门,再也没有回头。他心中犹豫,不知道自己支持子都,是对是错,也看不清未来朝局的走向。他一面想护着儿子,一面想全了和郑武公的兄弟情分,只觉得煎熬无比,整个人都提不起精神来。
他不禁扪心自问,真走到那一步,他要对自己的亲哥哥下手吗?或者,看着别人对自己的亲哥哥下手,和亲自下手,又有什么区别?身为先君桓公之子,郑国国君的亲弟弟,竟有一日,和想祸害郑国的细作为伍。他自己都唾弃自己,感到羞愧难当。
公子吕的背脊,更弯了,仿佛肩上压着层层山峦,让他喘不过气,生出老态龙钟的无力感来。
莫说姬足是个针尖对麦芒,半点不肯服软的,就尹铮这个屡次作祟的细作,又何尝不是处心积虑要让窹生不能承袭。
除了子都日夜煎熬,尹铮也寝食难安。
在察觉了己方实力大损之后,尹铮毫不犹豫派了人,去催促嬴氏回话,想拉拢外国势力,为自己和子都,都壮壮胆气。琇書網
尹七上前,为尹铮松泛硬邦邦的肩膀,问:“嬴氏回话,应该就在这几日。尹铮,你觉得,上卿府会同意么?”
“现在不是上卿府同意不同意的事,而是……”
尹铮的话戛然而止。
尹七茫然:“是什么?”
“是……”尹铮喃喃自语,低声道,“是万劫不复。”
“什么?”尹七没有听清,下意识又问了一句。
“我们没有退路。”尹铮沉重道,“没有退路……不管是上卿府,还是我们。”
“不,你这是涨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你一直做得很好……”
尹铮转身紧抓着尹七的双臂,低吼道:“你还不明白吗?郑公心属的是窹生,这一切都是他指使着祭足,逗我们玩儿呢!说不定,我的身份已经暴露了!”
尹七呆滞道:“不可能的,他怎么可能知道,我们什么都还没有做……”
“宗族世家的心思,远比你我想得更多。我……我尹铮自认聪颖,却几次斗不过那祭足,到底是眼界局限。祭足比我想得多,看得远,更能揣摩郑公心思。”尹铮不甘道,“难道,世族嫡庶,差异竟如此大吗!”
“那……那我们还要继续吗?”
尹七怕了,只有落魄过,才知道在这个血脉为尊、人命如草芥的世道,落到社会底层,被人踏如尘埃,是多么受罪,多么恐怖。
尹七哆嗦道:“主上不会丢下我们不管的,对不对?我们以前那么落魄,几乎流落街头,差点被卖身为奴,他也救了我们……我们为他卖命,帮他搅乱郑国,他,他不会不管的。”
“此事牵扯复杂,如今上卿府和姜氏都失了势,我们更不能轻举妄动。主上那边一直没有吩咐,我们也不能再试图去找人接洽了。小七,不如,我给你办个身份,你走吧……”
“我不走!你在哪,我就在哪!”尹七决然道,“就算是庶民,也不比奴隶好多少!种地务工,受人盘剥,这样的日子,我过够了!只要能当官,我少活几年寿命也甘愿!尹铮,你可以的!我的身家性命,都在你的手上,你并不是一个人!”
尹铮深吸一口气,又稳定了情绪,手指摩挲在杯子边缘,细细描绘。尹七目不转睛盯着,总觉得那杯子,似乎是尹铮手中的玩物,活的一般,让他心惊肉跳。
良久,尹铮道:“我们只能靠自己了。如今我们和姜氏、上卿府都有牵连,他们要用我,便会保我。只有我,才能去做他们无法抛头露面去做的事。还有郑公,就算发现了我的身份,也不知道主上。他想查清,我偏不露端倪,等我位列大夫,他就拿我无法了。”
尹七不解:“可是,你如今已经是下大夫了。”
“肆师是个闲职,我要的,是手握兵权,有府有封。”
恰在这时,内小臣传了信来。
尹铮一展丝缣,哈哈大笑:“天助我也!”尹铮双眼一亮,“走,会会我们那上卿公子去!”
尹七也振作起来:“天不亡我!”
“是啊,他公孙阏以我为车马。焉知,我不是那驾车的驭夫呢!”
子都正在为后事苦恼。他本想劝父亲放手一搏,没想到,父亲丢出了一个天大的难题。他从未想过弑君,但经父亲一提,便觉得,公子段如今优势尽失,就算能顺利在朝见天王时得亲册世子。未来,也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公子段不管能不能当世子,朝堂争斗中,上卿府势大不可避免。不管郑武公和武姜谁起了戒心,对上卿府来说,都是一场劫难。他顿时明白,自己真的是太嫩了。父亲这种老臣,比他看得更多,想得更远。
就在这时,尹铮来了。不仅带来了武姜的计划,也定下了行动方向。子都欣然接受,没表现出被尹铮抢了风头的不乐意。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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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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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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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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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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