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上几时说过粗话,可见是真恼了公子窹生了。
密纳缩了脖子,小声道:“小寝那边闹得厉害,公子许是出去躲风头的吧。”
“郑国上下都是寡人的!谁敢逼仄寡人的儿子!”
君上,可不就是你夫人逼的?密纳不敢说。
郑武公胸膛起伏不定,阴森森道:“好啊,翅膀硬了。寡人要为他做主他不让,让他滚,滚远些!滚去东城,寡人眼不见心不烦!”
“君上,东城……东城是庶民和工坊。”密纳小心翼翼试探道,“君上,公子去东城住,太落身份了,怕被人看轻啊……”
郑武公煞了密纳一眼,反问:“寡人的儿子,谁敢轻看,不想活了么?”想了想,又补充道,“去挪个院子,离校场近些。寡人倒要看看,几个屁大点娃娃,能折腾出什么明堂来。”
密纳点头称是,赶紧退下去办差。心道,君上到底还是护着儿子的,指了中军,窹生就还在君上保护范围内,别说搬到东城,就是发落到城外,也不会被欺负。这世子之位,一时半会儿还是不会有着落,这时候忙着站位,还得擦亮眼睛才行。
上卿府中,
子都对公子吕得意道:“父亲,我说得没错吧,公子段虽然不是长子,还是有机会的。”
公子吕摇头:“为父却觉得,君上还在观望。一时间,难分胜负。”
“怕什么,窹生自己让了,难不成还出尔反尔?”
“说不清楚。”
子都想了想,又道:“父亲你管着宗族,又位列上卿,朝臣们还要看你的举动行事。在宫中,君夫人支持公子段已成定局。世族那边,公子段已得了五家的支持。咱们三重施压,还拿不下个世子之位么?”
公子吕回过味来,震惊道:“是你出主意让段去找原繁麻烦的?窹生和段可是亲兄弟,你,你这是铁了心要扶公子段上位?”
“父亲。”子都严肃道,“君臣之下无父子,世族联姻,谁和谁家几百年前不是亲戚?”
“挑唆手足相残,如此恶毒的事,你……你当真做得出来啊!”
子都满不在意道:“父亲别忘了,伯父唆使晋候杀余臣,没念着叔侄情分。天王要收虎牢,也没念着叔侄情分。况且,当年天王引犬戎入侵,是杀了先王幽王自立的。自古上行下效,我这点又算什么。”
公子吕半响没回过神来,礼崩乐坏,竟到了这种地步了,连立长立嫡的祖训都不顾了,连亲戚情分也不顾了。郑国如此,别国又是如何,这天下要乱啊!
子都怂恿道:“父亲,眼下局势大好。不如,你就去向伯父谏言立嗣,我们再从旁找些帮衬,一举定下大局,早日了却一桩心事,如何?”
“你竟是起的……”扶持幼君,操控朝堂,公子吕话吐了一般,生生咽了回去,拍着桌案,低吼道,“这般狷狂心思!”
子都展颜一笑,令厅堂中的鎏金器物也失了颜色,说出的话却令人不寒而栗。
“父亲,我进宫和公子段亲近,是你允了的。我的作为,就是上卿府的指向,你这时想退,怕是来不及了。咱们不如一条道走到黑,免得夜长梦多啊。”子都安慰道,“眼下,只要公子段继位,日后你我父子二人左辅右弼,岂非旷世美谈?”
公子吕只觉得心口剜痛,想他小心谨慎一辈子,却出了子都这么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儿子。郑武公能允许有人操控他儿子才怪了,谁敢先起这心思,必是死无葬身之地的下场。
公子吕剧烈的咳嗽起来,子都急忙上前顺气。
公子吕一把抓住子都的手,格外严厉道:“我不管你起了什么心思,都不准再动!听到没有!”
子都的手腕被公子吕的大力捏出白痕来,皱眉不解:“为何?”
“你伯父,不,是君上!你要记得,他是君,能从三千诸侯中都撕下一块肉来的人物,容不得人愚弄。你想想高氏如何死的?”
子都想起那场血淋漓的血祭,尤在眼前,没来由打了个寒颤。
公子吕咬牙切齿,低吼道:“威胁君权,那就是下场!你不想被贬为庶民,下半辈子风餐露宿,食豆咽糠,你就给我老实些!你那些龌龊心思,断不能现于人前,听到没有!”
“可是……”
“没有可是!也没有侥幸!你既然知道他杀伐决断,不被礼教束缚,你这个没继承王族血脉的侄儿又算得了什么!”公子吕一把将子都推在地上,冷冰冰道,“少进宫参合了,这件事还没完。且看着吧,看看你这愚蠢的做法,会害了多少条人命!”
天色渐晚,华灯初上。
公子吕失魂落魄走出门外,思前想后,还是决定去宫中请罪。毕竟,那五家都是他的门下,就算郑武公不追究,他管教不严,终究还是罪过。
等公子吕进了宫门,还没来得及通报,先被武姜请去了宫中。
公子吕心知不妙,进门坐下之后一直老神在在坐着,还是武姜先开了口。
“子封,你位列上卿,又管着宗族,深得君上爱重,可愿为君上分忧?”
公子吕中规中矩道:“食君之禄,担君之忧,臣自当尽力。”
“君上有意立嗣,这般着急,你可知为何?”
果然是立嗣的事!
公子吕敷衍:“君上的心思,哪是臣下能猜到的。只要君上下令,臣必竭尽全力,按章办事。”
武姜听得公子吕推脱之意,抚了抚指甲,淡笑:“后宫不问政事,今日只谈家事,子封不必忧虑。”
不谈立嗣,公子吕心肝儿反而一颤。
果然,武姜话锋一转:“段儿都告诉我了,今日之举,全仗子都‘鼎力相助’。子都这孩子,我喜欢得紧,模样才学都是顶顶出众的。眼看着年满二十了,不知子封可留意过婚配?”
武姜竟打了子都婚事的主意?
公子吕接连摇头:“男子三十而娶,女子二十而嫁。子都才满二十,这事急不得。”
“娶是不急嘛,可以先订下婚约啊。申国有公主适龄,那模样是俊俏,人品也端正。去岁来朝时来了两位,子封也见过,我看两人似乎也聊得来。要不子封考虑,与小君结个亲,以后一家人,就不说两家话了。”
这是要借联姻,将公子吕牢牢绑在公子段这艘小船上。
万幸,武姜似乎并没有着急定下此事,只说考虑好了之后再议。公子吕浑浑噩噩往大寝去,见了兄长郑武公,顿时觉得脚下发软,连干了好几杯茶水,都没缓过劲来。
郑武公亲自为公子吕续着杯,也没开口说话,十分有耐心。
等公子吕总算回过神来,见郑武公正笑盈盈看着他,忙跪下,悲切道:“臣教子无方,请君上责罚!”
xiumb.com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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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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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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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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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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