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子都还在原地不动,郑武公问:“子都,你伤好了?不痛了?”
“伯父……”
郑武公淡笑:“没好就去歇着,别到处乱跑。要是好了,就去帮着山虞点点猎物,也正好选个想吃的,让膳夫做了,补补身子。”
营帐里,听到郑武公出面,安姬总算舒了口气。只要兔子没出现在众人面前,等会儿,她就将兔子放出去。要知道,偷盗是大罪,被叛了刑,恐怕一生都抬不起头来做人,更不要说是高高在上的公族,是连祖宗的脸都要丢尽的。
安姬正在恍神,突然,兔子拼命挣扎了起来。安姬力气小,兔子后腿急蹬,她手臂吃痛,根本抱不住。没等回过神来,兔子已经从门口蹿了出去。
……
兔子四下观望,见人多,也不怯生,呆呆窝在原地,仿佛失了目标。可能是觉得外面太冷,又调头想往回蹦跶,被子都冲上前抓在手里。
这实在是太诡异了,好端端的,兔子怎么就跑出来了呢?
安姬追了出来,看见郑武公也在,顿时愣在原地。
姬足将安姬一拉,护在怀里,轻声道:“阿哥在,安儿不用搭理他们。”
尹铮故作惊讶道:“呀,那是……”
公子段正跟着郑武公往回走,猝不及防听得身后动静,正好看见子都手中的小白兔,欣喜若狂:“我的兔子!”
郑武公捏着公子段的小手,用了些力道。低下身来,目光直视公子段,双眼微眯,瞳孔紧缩,脸还微微一转。这个角度,没人能看得清郑武公的面部表情,除了公子段。
郑武公问:“段儿,你确定,那只兔子,‘是’你的吗?”
“……君,君父……”
公子段察觉父亲的不愉,不敢立即开口。
只要公子段否认,事情也就了了。没有偷盗一说,也不会牵扯到任何人,最好。
忽而,
子都得意一笑:“这只兔子,是我送给公子段的。”
一旁的帐篷悉悉率率,朝臣们都贴在毛毡上,尖着耳朵听动静。
郑武公脸色不好看,他已经用眼神威胁了自己的儿子,想息事宁人,没想到,子都竟穷追不舍,要和姬足为难。现在事情被戳穿了,不给个说法也不行。
祝聃紧随着安姬冲了出来,此时听得子都说兔子是他的,忍不住开喷:“你胡说!这畜生是我们在外面捡到的,怎么就成了你的!”
子都恍然大悟道:“哦……刚刚已经说得很清楚,是丢了兔子。既然世子手中刚捡了一只,为何不及时交出来验证呢,免得误会一场了嘛。”是做贼心虚吗?
祝聃气道:“天下那么多兔子,凭什么你能有,别人就不能有,还说这只是你的!我看,你是故意找茬!”
“我当然可以让人来证明,这只是我今儿下晌,当着君夫人的面,送给公子段的。我能找人证明,你有证据证明吗?”
“兔子是我在营地西北角捡到的!”
“证据呢?”
子都眼底的鄙夷和嘲讽之色尽显,他摆明了要来找麻烦,当然安排得妥当。当时西北角的人都被他支走了,祝聃根本没有人证。就算姬足早将兔子交了出来,他一样有办法将罪名坐实。走到这一步,在他和尹铮意料之中。
祝聃气鼓鼓道:“一只畜生,还要什么证据!我一天吃那么多肉,这瘦畜生还不够我塞牙缝的,我偷来做什么!”
“鸡鸣狗盗之辈的心思,谁知道呢。”子都又问:“没有证据,不要乱说话。”
风扬冷笑:“我们这一群侍卫都看着,就是证据。”
子都反驳道:“自己的人当然维护自己人,你们的侍卫,根本不能作为人证!”
风扬八字胡一抖:“公孙阏,说话要凭良心。你作为人证的那些人,可有不是郑国的?既然都是你郑国的人,当然要为你作证,欲加之罪何患无辞。郑国不欢迎我们,说一声即可,何必使这些弯弯绕绕的手段,也不怕惹人笑柄!”
郑武公眼见一件孩童间的胡闹,竟要牵扯到国事,忍无可忍道:“够了!此事休得再提!为了一只畜生破坏邦交,都是吃饱了撑的吗!”ωωω.χΙυΜЬ.Cǒm
郑武公发怒了。
子都手握证据,胸有成竹,振振有词道:“伯父,一只畜生事小。但品行不端、居心叵测之人,不足信!更不用同这种人谈邦交。”
郑武公的怒气瞬息一敛,嘴角勾起意味不明的笑意。子都,居然顶撞他?这还是破天荒第一次,谁给他的胆子?答案呼之欲出。
郑武公和姬足都没发话,风扬也不吭声了。
安姬在姬足怀里吓得瑟瑟发抖,任她平时聪明,此时也失了方寸。才五岁,罪名被坐实,不知如何自证清白。
姬足轻轻揉着安姬的后脑勺,又小声哄道:“别怕。”
安姬知道自己闯了祸,头埋得更低,揪着姬足衣袖的小手冰凉。姬足眼里只有妹妹,别人的刁难都不被他放在眼中。姬足将安姬小手拉到胸前捂住,又将她按在胸前,柔声道:“安儿就算把天捅破了,阿哥也帮你撑着。”
这边,
气愤的祝聃指着子都的鼻子骂道:“你特娘嘞!口口声声说我是偷,你放屁!”
“我拿得出证据,你拿不出,还说自己不是偷?”
“田里兔子没千只,也有百只。有本事,你喊答应了它!”
子都眉头一挑:“我养的,当然听我的。”
“那你喊啊!鼻涕虫和畜生都是一家人么!”
祝聃这句,连郑武公也骂了进去,但郑武公没出声。姬足也站着没动,狭长的眼又眯了起来。
子都将兔子放到空地中央,再走回去时,无意间往尹铮的身边又靠近了些。兔子呆呆立在雪地里,四下张望,不明所以。
祝聃使劲逗弄:“兔儿乖乖,过来……过来喂你吃草……”
子都拍了拍手:“过来。”
兔子立即往子都的方向奔了过去,用头蹭着子都的脚,看见亲昵。
子都哈哈大笑:“这下证明了是我的吧,看你还怎么狡辩?”
祝聃一根筋,蹲在原地,半响回不过神来,最后,讷讷道:“畜生喊畜生,畜生当然听得懂。”
子都的笑容僵在脸上,尹铮的表情也呆滞了一瞬。
这时,听得偷盗的罪名坐实,早就对姬足看不顺眼的朝臣们纷纷走了出来,为子都打气壮胆,对郑武公谏言:
“君上,祭足品行不端,不堪重用,请君上三思!”
“君上,祭国宵小之辈,惯用龌龊伎俩,不足为盟尔!”
“这种人,不值得相信!请君上将祭足逐出我郑国,免得脏了我郑国的地方!”
……
姬足看得明白,他若入朝为官,必定挤了别人的位置。郑国公卿联合指证他,不顾郑武公的脸色,都起着肥水不流外人田的心思。
祝聃气得抢了暗卫手中的剑,直指朝臣公卿,气道:“你们个个颠倒黑白,还宗族公卿,我呸!他娘的,尽使些下作招数,栽赃陷害算什么英雄,有本事来战!小爷打不死你们,小爷就不姓祝!”
子都等祝聃说完,又才慢悠悠补刀:“我的兔子,都是有记号的。后腿上,有我绑的玄色丝线。给你们机会认错,你们还想狡辩,简直厚颜无耻至极!”
子都伸手在兔子后腿上拨弄,一根黑色丝线被挑了出来。丝线极细,又隐藏在兔子的长毛下,不知情的人,根本不会发现。
说了半天,实锤在这里。挑起了众卿的愤怒,才将最后的杀招放了出来,要一局定输赢。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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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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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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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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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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