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扬喟叹:“要说甘心,何人又会甘心屈为人臣。乱世一起,谁不想建功立业。但形势左右,万事总有个轻重缓急,眼下的困境都不能解决,想得再多,也不过徒增烦恼而已。世子当初那句话,令我印象深刻。”
姬足迷茫。
风扬笑道:“一个月前,世子大病初愈,追查细作。开始时,我不敢苟同,总担心世子会做出惊人之举,反而害了世子自己。后来,那晚,世子对我说,乱世之中,最重要的,是活着。也就是这句话,让我觉得,世子是这乱世中,难得的清醒之人。”
姬足释然一笑:“也就是清醒,才会不爽。”
风扬也笑:“我以为,这和原繁舍灯,是一个道理。”
“看来,这世上,惟叔扬能解我忧。”
“世子长大后,娶了媳妇儿再说。”风扬见姬足又打起精神来,转移话题道,“不知那子都会如何追查细作,他要是能查得出来,也免得我们费工夫了。”
姬足淡笑:“他出城时,我说了管县城门关卡的疏漏。细细一想便知,追杀的时间算得那般精确,府、史、胥、徒中,必有帮衬之人,总会留下蛛丝马迹。他一定会顺着这条线查下去。如果运气好,也能摸着几只小鱼小虾。”
风扬忍不住问:“如果运气不好呢?”
“是我提议,查不到,自会找我顶罪寻办法,也不算郑公看不破时局……反正,他们都没错,错的是我。而我是祭国世子,最后不了了知时,大可推说,是为了帮我。如此一来,我又欠了人情,自然是还不清的。若有朝一日生了异心,便是背信弃义之徒。”
风扬倒吸一口冷气:“这郑公,算得好精!”
“不过嘛……”姬足话锋一转,笑意更浓,“真实施起来,后面的事,就由不得人了。”
“这又为何?”风扬搁了茶杯,问道,“世子,你能不能说话不说一半,挠得人心痒痒啊。”wWW.ΧìǔΜЬ.CǒΜ
姬足伸手添了茶,才不紧不慢道:“子都心眼小,若是得知主意是我出的,肯定会忍不住。一急,就容易生变。就算我真说错了,我一个八岁孩童,谁又怪得了我来?倒是郑公啊,他好歹是子都亲伯父,子都犯了错,打的,是他的脸。”
“哈哈哈!”风扬笑得前俯后仰,“世子这招……哈哈,太绝了。世子神机妙算,将计就计,郑公想要的太多,看来,是要把自己坑了,哈哈!”
姬足逗风扬开心,又主动坦白道:“我在子都临行时,故意点出关卡的疏漏,便是要引子都去查。出入记录繁复琐碎,他心急,怕是得熬夜了。不知最爱脸面的他,变得黯淡憔悴,又是何模样。”
风扬捧腹大笑。
所料不差,过了几天,管县的消息果然传了过来。
子都熬了几夜,才将近两个月的符节记录理清楚,果然从中查出蛛丝马迹。顺藤摸瓜,发现“司关”有问题。虽然,掌节,才是负责授予通行权的官史。但司关这个隶属司徒下,为避免走私货物所设的官职,也有这项授给玺节的权利。
司关,掌管国境上过往货物的玺节,以与司门、司市相联合。检查携带货物出入的人,掌管有关治理的禁令,和征收货物税以及货物存放仓库的租金。凡从关门而入,携带货物到来,而未经司市授予玺节的,就授给玺节和传放行。而且,宾客前来见关,也是他们报告。就连境内外,奉命传送贡物或文书等,也是他们授给旌节和传通行。
要想从通行中做手脚,十分容易。
子都查出,这司关并非主犯,只是个受人利用的小官。据司关交代,主谋在管县北市内。子都手持姬足给的符节,前往北市,被祭国的“黑煞”司马丢出了城,又失了颜面。子都这次气得狠了,回到南市,就写信回郐都告状。郑武公得了消息,却没找姬足问话,而是直接让子都就着线索,继续追查南市的一干人等。
郑武公不愿意因为子都,让姬足离了心,毕竟,他儿子现在和姬足处得甚好。
自从公子段抢了原繁的灯后,公子段就不再出现。有因为窹生主动还灯,窹生和原繁两兄弟的关系好了起来。
原繁得了姬足指点,两次都得了好处,好不容易拜了师父的他自然不肯放过。每天听完太傅讲课,就像模像样来给姬足问安,顺便请教功课。几天时间,还看不出进步,不过窹生这个心眼儿多的孩子,立即发现了端倪。
原繁引姬足为荣,便得意洋洋将事情说了,隐去了拜师前后,只说姬足思维敏捷,他十分钦佩。窹生知道原繁每日要来姬足这里,再听一遍讲解,自然不肯放过上进的机会,便跟着原繁来蹭课听。
这样一来,窹生也少不得要顺道去客厅,同安姬和祝聃打声招呼。窹生和安姬一般大,姬足生怕妹妹被窹生拐跑,接连两日便受不住了,借口原繁传话有误,主动说,要去和原繁一起听课。
三人顺理成章搅和到一起,郑武公乐见其成。
要驯服姬足为他所用,这是第一步。
至于武姜,心情就不那么美妙了。
一大早,公子段便从寝宫跑了过来,窝在武姜怀里,勾着武姜的头发玩。武姜坐在梳妆镜前,由公子段依在她身上,满脸慈爱。
彩雀劝道:“公子,君后头发还散着,得梳笄上妆,方才得体。”
公子段哼哼着:“我阿媪,梳不梳妆,都最美的。”
武姜好笑地捏了一把公子段的小脸,打趣道:“段儿今日怎的又不去听课?”
“阿媪……”公子段板着小脸,郁闷道,“我听不懂,何必要去,一坐就是两个时辰,腿都麻了。我一动,太傅还要瞪我。”
武姜皱眉道:“太傅敢瞪你?”
“阿媪,太傅真瞪我了。”公子段说着,湿漉漉的大眼蒙了水汽,“儿子年纪小,坐久了,就想换个姿势,这不是人之常情吗?开始我只要一动,他就横我,话也不说了,就等我坐好,才又开讲。”
武姜心头一松,轻笑:“坐姿礼仪,是公族最基本的要求……”
“可是他眼神好可怕,段儿怕!”公子段眼眶的泪水挂不住了,抱着武姜的手臂撒娇道,“段儿不去嘛,段儿想和阿媪在一起……”
“好,那便现在不去,再过一年,开蒙再去。”武姜拍这公子段的背,轻哄,心中柔软一片。
公子段甜甜道:“阿媪最好了。”
“乖,去找你阿哥玩,阿媪一会儿,得去和你君父商议仲冬祭祀的事。”
公子段又闹了起来:“不嘛,阿媪陪我……”
“乖!”
“可是阿哥每天都坐到用了朝食才回来,有时候,补食也不在,也不怎么和我说话。我问他,他就说他和原繁的事,我一点也不想听……”
武姜一怔,面色又黑沉了起来。窹生,没将她的叮嘱放在心上!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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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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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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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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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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