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竖追了进来,识得姬足眼色,又退了下去。风扬想上前阻拦,见姬足摇头,也杵着未动。
“衣正色,裳间色,非列采不入公门”,只有上下一体的颜色,才算端正,也能影射一个人的品性。若谁要同现代一般,来个撞色搭配,便是轻浮的象征。公族的衣物,只用青、赤、黄、白、黑五方正色。而来的这个少年,却在青色深衣外,束着根绿色腰带和避膝。好看是好看,却不符合规制。
再看他,浓眉大眼,含怒直视,和郑武公面容有几分挂像。腰间组坠只饰一采,衣料却还讲就,杯纹绮罗的宽袍,隐隐可见褐黄彩绣的夔龙(kui)纹。这时候的龙纹,并不是王室专用,但能在衣服上绣纹饰的,无一不是公族宗族之辈。
少年旁若无人,站在厅中环视,眼中的愤怒越来越盛。大喊一声:“不管尔是谁,尔立即,马上!滚出去!”
风扬问:“阁下是谁,可知我等住在这里,是君夫人指令?”
“吾不管是谁的指令,立即滚出去!吾不想再说第二次!”
好狂的口气!
姬足猜出了少年的身份,淡淡道:“公子原繁?”
原繁,郑武公的庶长子,也是个能征善战的人物,郑国多次开战,都有他的身影。按照武姜加入郑国的时间算起,头年中的,二年生子,眼下,原繁也就九岁。
原繁冷哼一声:“我说的话,你听不懂是不是,滚出去!”
“学不会。”根本没学过这动作,所以不会滚。
原繁一愣,觉得受了莫大的羞辱,对着姬足就轰了过来。姬足半月前还在生病,就算贸着劲吃,也还没长多少肉,看起来羸弱不堪。这一拳,绝对是要吃亏的。
有风扬在,这拳却注定轰不到姬足脸上。
风扬大手一张,轻易接下原繁的小拳头,再轻轻一推,原繁便退出丈远。风扬做事向来稳妥,绝不会让原繁受伤。但高下立判,原繁却还不罢休,只稳住身形,又往前冲。
祝聃听到动静,跑了进来,见有人对姬足动手,双眼放光,立即攻了上去。在祭国时,祝聃每日都要去中军校场和人斗狠,在郑国顾忌礼数,已经快闲出病来。好容易有人送上门来找茬,有架打,自然不肯放过。
祝聃大喝:“尔敢欺我国世子,看招!”
风扬没有接手,带着姬足避过一击,祝聃趁机便跨了过来,捉了原繁的腰带,将他硬生生拖离了姬足身边。
原繁不耐烦,挥手就打。
祝聃轻巧闪过,嘴上却不饶人:“就这功夫,还敢来找麻烦?”
原繁气得双目一瞪,眼中冲起血光,在眼白上扩散成丝。废话是不用了,原繁堆积的怒气,都冲着祝聃发去。霎时,身形一扭,伸手就去抱祝聃的腰。这是角抵(摔跤)的招式,原繁自认不弱,对付寻常和他一般大的孩子绰绰有余。没想祝聃是个能举两鼎的异类,一时没提得动祝聃,干脆将祝聃往门外推去。
原繁一边发狠,一边大喝:“你也滚出去,你们都滚出去!”
祝聃留着手,有猫戏老鼠的嫌疑,猝不及防被推得后退,兴致更高。一把将原繁推开,笑道:“叔扬你是打不过的,就和我练练。”
“滚!”
“哎哎,先说好!”祝聃闪躲着,“我打不过你,我滚。你要是打不过我,就你滚。”
“去死!”
“别急啊,东西打坏了,多可惜。”
原繁怒火中烧,根本没想过祝聃的身份,也没想过祝聃的话,有多少可信度,他甚至连姬足是哪位,都没有分清楚。他就是冲着发泄,就是想打人,跟着祝聃冲到了院子中间的空地上,和祝聃扭打在一起。
姬足站在走廊上,无语道:“一时半会儿拉不开架,但是不让祝聃去,原繁又不肯罢休。传到郑公耳朵里,不太好听。”
风扬笑:“那也不能任他撒野。我年长,不好动手,祝聃正正合适。不管是什么结果,都推说是孩童间的玩闹,也好收场。世子不就是这么想的么?”
姬足扬起脑袋,看了风扬,不做声。
风扬摊手,无奈道:“祝聃就听世子的,世子真要拦,刚刚就开口了。这也不难猜哇。”
姬足好笑,并未就风扬的推论发表意见,目不转睛盯着两个打得正酣的孩子。原繁力气不如祝聃,但摔跤的技术,却比祝聃出色。祝聃几番拿不住原繁,一把力气没个用处,额头已经起了细汗。
祝聃骂道:“躲了就不算英雄!”
“滚!”
“有本事别躲!”
“滚!”
“你倒是站住啊!”
“滚!!”
……
从头到尾,原繁就喊着一个字。
力有竭时,祝聃还和当日在中军校场,紧追人后一样,一味动用力气。原繁灵活,祝聃自然斗不过,猝不及防被原繁在脚下一绊,摔了个狗啃食。还好祝聃反应快,用手撑了。不然,磕掉门牙,也未可知。
原繁气喘吁吁道:“你输了!出去!”
祝聃也累得不轻,干脆盘坐在地上,理直气壮:“我家世子没答应,我说了不算!”
你说了不算,你还开什么口。这下可好,努力一场,用了力气,却做了无用功。祝聃真正有能气死人的本事。原繁刚发泄完的怒气又蹭蹭腾了起来,调过头来,狠狠瞪着姬足,道:“滚出去!”
姬足无语:“我说了也不算,郑公说了才算。”
“好,你不出去,我打你出去!”
姬足挑眉:“你打得过我么?”
原繁一怔,眼神不由自主往风扬飘去。风扬倒也温和,对原繁笑了笑,嘴上八字胡一抖,却割痛了原繁的眼。八尺大汉,九岁的娃再有技巧,也打不过……原繁只觉得,这院里,一个比一个还无耻,都欺负他。
原繁气道:“有本事出来一战,别缩在人后当乌龟!”
姬足耸肩:“没兴趣。”
“你不敢!”
“我不用。”
原繁强忍着的气快憋不住了,忌惮着风扬,脚下蠢蠢欲动。
姬足淡淡道:“祝聃,再不动手,就没机会报仇了。”
刚还顾忌着原繁身份的祝聃得令,以一招“扑食”之猛,手脚并用爬了两步,抓住原繁的下摆。再一挺身跃起,提着原繁的衣裳,就将原繁举了起来。一切来得太快,原繁根本没想到,明明输了的人,还要来偷袭。反应过来时,身子已经悬了空,止不住势头了。xiumb.com
“啊啊啊,放我下来!你个无耻卑鄙下流背信弃义之徒!”
“我听世子的。”
“你明明输了,就不能偷袭!”
祝聃弱弱道:“我,我又没认输……”
说到底,祝聃还是有点心虚。在姬足鼓励的目光下,努力挺直小身板,矢口否认。
姬足笑:“丢出去。”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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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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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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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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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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