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国君王,不带玉冠,不朝天子时,寻常皆以布带束发。公子吕每见此景,便暗自反省,不敢僭越,哪怕郑武公从未提及过相关一句。玉案之后,郑武公撑着头,正在翻看竹简。公子吕知道,他哥每每这副模样,就是有烦心事了。ωωω.χΙυΜЬ.Cǒm
“君上,臣有负所托,特来请罪。”
“子封快快起来,你拿了祭国世子来见,已是大功。”郑武公起身来扶,牵着公子吕到玉案边坐下,递给他一册竹简,“寡人给子封看个热闹。”
到底君臣有别,公子吕一直恪守此道,才换得兄友弟恭。如今而立之年,更明白轻重,狐疑之下,还不肯展开。
郑武公站在公子吕身侧,指着竹简,催促道:“看看,热闹得很,优戏似的。”
“这不是诗么?”公子吕一边看,一边迷茫道,“《卫风•硕人》,去岁,卫公娶于齐东宫得臣之妹……啧啧,巧笑倩兮,美目盼兮。这句子,夸得天上有地上无,卫公倒是对庄姜,很上心!”
郑武公捻须一笑:“你看错了。”顺手拿起一旁挠痒痒的玉如意,指着竹简道,“看这行小字。”
“秦国史官记的?”
“恩。”
公子吕脑海中有一线灵光闪过,快得抓不住,还是茫然:“这是何意?”
郑武公叹:“秦国设史官纪事啦,从前,秦国是不设史官的。”
“臣弟愚钝,请君上赐教。”
“秦国是在示好。”郑武公淡笑,“去岁,秦公大败戎师于岐,来归岐东之田,便是亲近天朝之意。然,二王并立,岐东之田又在宗周附近,归来的田都被余臣接手,与我们并无益处。秦公师从成周,怕引宜臼误会,于是换了这种曲线方式示好,以表忠心。”
公子吕还是转不过弯来,听郑武公一说,更是一头雾水:“卫、郑、秦、晋四国,皆师从成周。秦国对卫国示好,对我们来说是好事啊,更代表我四国联盟之稳固,君上为何还愁眉不展?”
郑武公长长叹了口气,有意提点:“诸侯林立,暗中手脚不断。子封不妨作细想,秦国讨好千里之外、八竿子都打不着的卫国,为何不讨好晋国?说起来,秦晋还是比邻,若遇戎侵犯,还能相帮。”
“想必……是秦国觉得卫国传承之久,在天王面前更说得上话?”
“非也,此乃其一,不作其解。”郑武公摇头,“当年,宜臼已暗中将邠岐之田,分别赐予秦晋了。秦国来还岐东之田,那晋国当如何自持,岂非也要归还邠田?我晋郑为兄弟,少不得受此牵连。此番又割虎牢,难说是否有此关系,局势更难明了。”
公子吕还是抓不住重点,只惊道:“怎能如此!宗周那边倒是开心了,晋国那边定是不允的!君上在担心,秦国和晋国要打仗?”
郑武公轻拍了玉案,面有无奈之色,意外不明道:“哎,搬到郐都,离成周远,离晋国也更远了。传递消息,又要多费一日时间。一日之内,变数太多,忧思胜矣。”
“那,咱们就先下手为强,将祭国拿下,然后搬到祭伯城去。这样,消息就快了,君上以为如何?”
牛头不对马嘴,说话当真是累。郑武公说了几次,公子吕都还将目光锁在祭国身上,对国外的局势没半点思量。谈话再聊下去,也没什么意思。
郑武公只淡笑:“祭国世子来盟,比我们直接拿下祭国更好。你退下吧,奔波几日,你也乏了,不争这一时,休整好了,你我兄弟再议不迟。”
公子吕这才将路遇姬足,说的话做的事,一一细说。连子都故意挑衅,他暗中放纵,对姬足的性格推断,也说了,没半点隐瞒。借着此举,也帮儿子子都推脱罪责,打了个头阵。自己的儿子自己清楚,按子都的性子,被打了脸,不会就此罢休。避免之后生起事来,郑武公再重新追究,来个数罪并罚。
郑武公没做表态,又说了几句安慰的话,让公子吕不必放在心上。末了,才添了一句:“对了,明日带那小世子来吧。我也好奇,一个八岁娃娃,能有魄力出奔。”
公子吕拖着疲惫的身躯回了家,子都便急吼吼找上门来,丝毫不关心政局,只问:“伯父要见那小兔崽子了?”
“就在明日。”
子都眼中闪过一缕幽光,下意识摸了摸脸颊。那两个巴掌的余温还在,在他的脸颊上隐隐发烫。他这辈子都没挨过打,对祝聃的恨,一并转到了姬足头上,觉得一切都是姬足指使,不然祝氏小儿不会如此胆大包天,敢拦他的车。
公子吕看子都的双眼一眯,就知道他想要生事,立即喝道:“子都,你也十四了,一向聪慧,君上才会赐下玉冠做嘉奖,许你出征带冠,便是将你当做大人。你该谨守本分,且不可恃宠而骄。祭足是祭国储君,八岁尚不知事,行事不规整你便让着些,以后不见得多有接触,忍忍也就过了。”
“父亲,他拦我大军,便是不对。还掀我坠车,又当众……”子都的手从脸颊上放了下来,食指和拇指相搓,似乎摸了什么脏东西,冷哼道,“反正,不能就这么算了。我丢脸事小,郑国丢脸事大!就算去找伯父评理,他也不会怪我的。”
公子吕顿觉无力管束,又舍不得打子都那张俊脸,斜了子都一眼,道:“君上一向着眼大局,对这些鸡毛蒜皮是不太理会。但这事牵扯两国邦交,他未必会站在你这边。”
子都嘿嘿一笑:“父亲放心,在军中,那是条件所限。现在郐都,是我的地盘,必不会让人捉了把柄。就算祭足去伯父面前告状,我也不沾丝毫。”
“为父管不了你,那你就去试试,看君上向着谁!到时闹得收不了场,连我的脸一并丢了去,你就消停了!”
公子吕出了一口粗气,见实在劝不住,也就不想再劝。子都听得“丢脸”一词更是光火,觉得连摸了脸的手也腻味了,沉着脸去吩咐沐浴,直到傍晚时分,才出了府。公子吕听说此事,也只幽幽一叹,任他去了。只愿那祭国小世子,能经得住他这儿子折腾。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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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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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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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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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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