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郑国军队护送,再往郐都,果然要轻松许多。
前有掌管戎路的副车开道,中有驷马拉着“夏缦”并驱,后有四驾良车随行。有旅贲护卫两侧,还有军士紧随其后,一切都按卿大夫规制,严格执行。夏缦,是专供卿大夫用的车,在姬足的坚持下,由安姬和祝聃陪乘。风扬倒是可以独乘一车,却被公子吕挤了上来。
公子吕先开了口:“多年前,晋国使人相问,是诸侯间的交往礼数。但那年,礼到了,使者却迟迟未到。君上急得下令四处查找,最后还是无奈之下送信去晋国,才得知使者在祭国住下了。”
风扬不语,继续闭目养神。
公子吕又道:“后来,祭国派人多次在我郑国打探,礼数却不周,有窥视之嫌。君上找人问询,才得知当年使者遭遇刺杀,有心解释,却始终不见其人。为了免生龃龉,倒给祭国开了无数方便之门。不知,这些年,公子可有所获?”
照此说法,风扬还得念着郑国的恩情。
风扬笑:“那都是庚辰年的事了,郑公娶武姜,风头正劲。武姜乃申国公主,郑国不满祭国先君在天朝作为,避而不见,还大骂奸臣。似乎当时某正在车上,字字入耳。后来几番查证,又遇阻拦,实在不堪,不提也罢。”
撒谎,被当事人抓了现行。
“公子扬此言差异,我郑国境内发生的事,我郑国岂会坐视不理。想必奸细作祟,才污了公子的耳。”公子吕混迹朝堂已久,没觉得尴尬,反将责任往细作身上推了个干净,信誓旦旦道,“不过无妨,此番回国,我必向君上禀明过往,一力彻查,好消了公子心中顾虑。”
“说来,又是九年了,查起来怕是不易。”风扬话锋一转,“也不知这番追杀,是否因我而起,倒连累了小世子同我一齐受罪。”
公子吕终于套出话来,故作惊讶道:“公子扬觉得,此事与当年追杀你的人有关,可有证据?”
“直觉而已。”
风扬越说是直觉,公子吕反而觉得他掌握了什么不可知的秘密,疑心病重得很,是朝臣的固有习惯。伴君如伴虎,凡事不得不多想几层。
公子吕又问:“何妨一谈,许能得些线索。”却闭口不谈帮忙一事。
风扬含糊道:“线索倒不敢说,这番在祭国内,确实抓了几个心思叵测之人,所有线索一概指向郑国。细想我当年若是一命呜呼,晋国少不得要和郑国起争执,这招数倒是雷同,方才大胆有此推测。”
“所以,公子扬此番,是跟随祭国世子,来追查旧事的?”
“九年,岁月如水,不敢奢望。我受先君所托,看顾世子,并无他求。”
风扬回答得滴水不漏,公子吕听不出动机,顿时皱起眉来。晋国和郑国确实是兄弟,但是久留风扬在国内,也是不妥,而且还多出个祭国,形势就更加微妙起来。
风扬又道:“郑国连番受挫,局势未明,确应深思。说来,祭国安危,亦和郑国息息相关。我乃晋国外臣,也不算违了两国之盟。”
风扬再次点明自己是晋国人,遵着晋国国君的旨意,要和郑国修好。公子吕放心之余,注意力都被“郑国连番受挫”吸引走了。
这次天王夺了虎牢归王室,其中固然有祭伯挑唆的缘故。但祭伯在天朝,职位还居于郑公之下,和天王关系也算不得亲厚,天王未必肯偏听偏信。二王并立之下,天王竟舍得对郑公这个亲叔父下手训斥,想必还少不了旁的挑唆。
在风扬的引导下,公子吕自大开脑洞,轻易便将细作的事,同天朝朝局联系起来。不用风扬转述姬足的话,就起了疑,脸色一变再变。风扬也不多问多说,由得他去细想,慢慢推敲。
此去郐都,一路坦途。
队伍缓缓前行,不过一日功夫,便抵达了这座郐国的旧都。公子吕不敢将姬足安置在城外驿馆,为了避免再次受到刺杀,直接安置到了城里。黄土夯城,角楼高耸,姬足没看出新鲜来,倒是安姬和祝聃都很兴奋,十岁的娃带着五岁幼童起哄,看得姬足十分无语。眼见得商户众多,两人差点跳下车去,反而显得姬足这位亲哥,像个外人。
姬足拉住安姬:“安儿,以后日子还长,不差今日。”
“阿哥,那个摊位上有好多小陶马,活灵活现的。我就下去看一眼,行吗?”
“今日不行,改日,阿哥陪安儿去。”
祝聃兴致勃勃道:“世子若是担心公主安危,臣愿陪同前往。”
“是你也想去吧?”姬足捉了祝聃的胳膊,一手拉住一个,耐心劝,“路上的事,都忘了?”
安姬想起火海逃生,脸色巨变,打了个冷颤,失望道:“那我听阿哥的……”
祝聃问:“那今天不能去,要等到何时?”
“此番我们来郑国,是商议会盟事宜。至少,也要等会盟的事谈妥了之后,郑公对我有了重视再逛司市,才不会被人所欺,少些麻烦。”姬足指着后方,“那小鸡肚肠的子都还在,上次打他是公子吕在,这会儿我可没把握收拾。”www.xiumb.com
姬足说的话,祝聃和安姬不敢反对,只好垂头丧气趴在窗口,头挨着头,使劲张望,指指点点。直到安置在馆舍里,两人还在兴致高昂的高谈论阔。不一会儿,安姬就被祝聃说要学刀的想法带歪了,直对姬足说要当女将军,保护他。姬足哭笑不得,干脆将这艰巨的“奶爸”任务交给风扬去担心,自己窝进房间思考对策。
郑武公,传说中心狠手辣,间有雄才大略,谦俭恤民,国人感颂……
这种角色,怕是不好对付。
公子吕将姬足安置好后,独自进宫回禀。
当年,郐候奢靡成风,上朝都穿着狐裘,引发民众和朝臣反感。柱子上,都精雕细琢,还镶着象牙宝石。宫城内的奢华,比祭伯城有过之而无不及。
这些硬件装饰,无法拆撤,只能照旧。但能挪移的摆设,却大不同以往。轻纱幔帐皆被拆去,不用雕花错金……一概奢侈繁复的装饰取替,仅着简单实用布置。几样绘青黄纹的黑陶,大部分人看不出所以。按大众眼光,玉案和夜明珠的青铜兽灯,才是大寝中最值钱的两样摆设。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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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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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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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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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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