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足从得到消息就在思考,到这时,终于下定了决心。
“我去。”
妘夫人说:“足儿,你才八岁,尚不足领兵!”
“你去了没用,郑掘突不会给你面子。”司马说。
“不可!城中细作刚除,城外是什么情况还未知!”太傅说。
“世子,这事你就交由司马和太傅处置,别意气用事了。”风扬说。
姬足唯一可依仗的,就是梦中的历史。历史里,他是郑国的臣子。如果真有什么办法能解决眼下困境,大概就是他一人挺身而出了。而且,他借口都想好了,这一琢磨,貌似真还可行。
姬足说:“我去投降,为质子。”
司马反对:“不行!我祭国男儿,不是那贪生怕死之徒,就算战死,也要死在国土之上!投降这种事情,有辱周公威名!”
姬足解释道:“不,我因夺权失败,出奔。郑公觉得能拿住祭国命脉,许有一线生机。”
太傅也反对:“不行,君上无子……”
“正因为叔父无子,我才显得尤为重要。叔父爱重我,世人皆知。由我承袭,也绝非虚言。我若是无关轻重,郑公又怎会罢休?”
众人心中当真五味杂陈,一群大人无用,竟要一个八岁娃娃去挡事,没脸是其一。其二,当真如太傅所说,祭伯无子,姬足去郑国当了人质,再有个闪失,祭国就后继无人了。但眼下,求助无门,这仗打起来就是输。要让郑国息怒退兵,除此之外,没有更好的办法……
姬足淡淡笑道:“没有能不损一兵一卒,解决危机的办法了,不是吗?”
太傅再次出言反对:“就算你是祭国世子,郑公也不会轻易罢休!大可以拿了你,一样攻打祭国,我们得不偿失!”
姬足摇头:“先生不必多虑,如今郑国已遭天王忌惮,若是叔父蒙难,旁人少不得要参郑国铲除异己、独揽大权之罪,更惹天王恼怒。郑公图一时之快,后患无穷。若用帝王之衡,叔父恰在地官任职,牵制郑公,方为上策。郑公胸怀大志,定看得出天王打算,否则直接令人将叔父在虎牢关拿下,也还省事。”
气氛再次凝重起来。
姬足见众人禁声思虑,才又说:“天王在权衡,郑公也在权衡。只要手中掌握了筹码,人便会改变思路。我去当人质,郑公也许会觉得:将祭国吞并,不如留我及冠。等我承袭归顺郑国,一劳永逸。如果此举正中郑公下怀,以我一人,至少能换得祭国十二年休养生息。到时,再决一胜负!”
姬足说得轻易,但太傅和司马却明白。去当人质,少不得被人磋磨。就算待遇丰厚,调教之举也是少不了的,更在潜移默化。未来,实则是虚无缥缈的事,谁知道中途会不会出个什么事,让郑公突然就不想留姬足活口了?
太傅一时恍惚,竟不知该欣慰还是担忧。教出这样的弟子,是他的功劳,要见弟子去送死,又心中惭愧。妘夫人和司马等人,无一不是如此。东宫中,姬足小小的身影在豆灯下变得高大无比。
终于,
太傅叹了口气:“安姬和你关系亲厚,众人皆知,你去郑国为质,难道不带上她?”
姬足一愣,他考虑了一圈,唯独忘了他家小迷妹。此去凶险自不用说,姬足摇头:“不带,郑公面前,我会自圆其说。”
棋差一招,满盘皆输。再无一人反对,事情就这么定下了。
妘夫人抱着姬足哭得肝肠寸断,其余人等都退避了出去。一个八岁孩子,用生命去护住祭国,宁可背负骂名,让所有人感到羞愧。事已至此,太傅和司马全力施为,开始为明天的事情做准备。
终于,
妘夫人收声,哽咽道:“足儿,是叔母犯下错事,害了你啊!你还这么小……”
姬足少不得安慰:“时也命也,叔父只要能保住在朝中的权位,郑国自然不会怠慢我。我在郑国过得好与否,还仰仗叔母在祭国鼎立支持。勿说离别,我们都要活得好好的。”
“此去凶险,一旦得机会,你就尽快回来。”
“叔母放心吧,有风扬在呢。以晋国和郑国的关系,也不会亏待了我。”姬足顿了顿,嘱咐道,“安姬要烦叔母照顾了。她年幼顽劣,但聪慧不下男儿,我希望她今后能不被世事迷惑,在乱世中有一隅安身立命。叔母可将她交给太傅拘着,必不会太费心神。”
妘夫人听得明白,姬足是不想她将安姬性子养得太软,不明事理,不知道世事凶险。
妘夫人点头:“叔母明白,叔母就是性子太软,经不得大事。安姬是个好的,以后过日子能不受欺负蒙蔽,才最重要。”
姬足又道:“我是晚辈,这些话本不该提,但如今要走,不说明白,心中难安。劳烦叔母和叔父早做打算,子嗣为立国之本。叔母切莫再因姬足,耽搁了自身……以备万一。”
万一我死了,祭国后继有人。
妘夫人好容易收住的泪水又落了下来,哭得更凶,说什么都不回宫。后来,闹着要去跪庙堂认错赎罪。姬足好说歹说,动之以情晓之以理,终于安抚了妘夫人,送回小寝。风扬和羽才等到说话的机会,刚想开口。
姬足心累道:“叔扬陪我前去郐都,可好?”
“诺。”
羽赶紧道:“臣也去!”
姬足命令:“羽留在祭伯城。”
羽的雁翎一颤,苦着脸道:“为什么?他都去得!”
“叔扬是晋国人,和郑国之间本有关联。此番前去,无计可施,少不得要依仗这层关系。你不同,你擅长洞察心术之隐微,在祭国掌着中军,免得宫中再入了细作。有你在,我才放心。”
羽据理力争:“可是您在郐都,身处龙潭虎穴之中。我去了,才更有帮助!”
“你守好祭国就是对我最大的帮助。你要记着,祭国越好,我在郑国才过得越好。郑公不敢动我分毫,还要惯着我任着我。羽不在我身边,一样是大功者。”
姬足顺毛的功夫越发长进,风扬暗暗在袖管里,给姬足比了个点赞的手势。羽怏怏收声,还不罢休,从暗卫拨了十人,要姬足无论如何都要带到郑国去,以防万一。
少时,太傅和司马也各自送了人来,让姬足哭笑不得。既然出奔就要有个出奔的样子,那个王子夺权失败跑路,还一本正经的带人去游山玩水,成何体统?姬足一概以此理由回绝,折腾好一切,已到子时。
次日,东方刚泛起第一抹亮光,湛湛青天,万里无云。
只有妘夫人和太傅司马前来送行。
姬足十分坦然,旁人却依依不舍。特别是两个老头,平时不觉得,现在临到离别了,穿着玄端朝服,却频频抹着泪花,别着嘴,比妘夫人还“真情毕露”,看着别扭。
昨夜该说的,该聊的,都差不多了,姬足洒脱的挥了挥手,准备上车。
突然,一个小小身影跑了过来:“阿哥!”
琇書蛧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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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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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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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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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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