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足不答,幽幽叹了口气,直到司寇和太傅进来,还维持着举杯的姿势。杯子早已不知在手中转过几圈,手也僵了。
姬足又道:“羽,去请君夫人来。”
司寇和太傅都得知了没有和祝氏结盟的消息,此时感受到气氛沉重,对视一眼,心头莫名紧张起来。妘夫人终于顶着红肿的双眼进了东宫,姬足让位坐在一旁。
姬足环视一圈,长叹:“计谋已成,准备应战吧。”
开战!
犹如响雷炸在耳畔。
众人晕乎乎的,齐齐倒吸冷气,下意识道:“什么?”
计谋成了,和开战有什么关系,众人回不过神来。
姬足板着小脸道:“周天子和郑公生了嫌隙,收虎牢以东为王室所有。荥阳和大片滩涂之地无险可守,京城并不安全。郑公已下令迁都至郐都旧城,并封锁了虎牢通往祭国的消息。接下来郑国想做什么,我不用多说了。”
风扬和羽齐齐看向姬足,这里没两人说话的份,不能随意开口。
太傅和司马眉头紧皱,沉思不语。
妘夫人急道:“足儿,就算天王收回虎牢,郑国迁都,也不用和我们开战啊?消息被封锁,你又是如何得来,是不是听错了?”
司马是个急性子,想通了关键,立即帮姬足解释道:“世子下午才宴请了祝氏嫡孙,祝氏传承千年,手段非我们所能想象。他们有的渠道,我们不一定有。消息不会有假。”
姬足答:“祝氏从应国得来消息。也就是说,郑国严防死守,大河上的渡口也已被控制。”xiumb.com
妘夫人还未从傅母逝去的悲痛中,完全缓过劲来,又闻得即将开战的消息,还不肯信:“许是,许是郑公失宠蒙羞,不乐旁人知晓。天王降罪,他没了权势,也不敢对我们贸然下手。”
姬足反问:“如果不兴战,为何如此?再者,共、凡两国就在对岸,为何也没消息传来?这时候还要报以侥幸,只会坐以待毙,被打个措手不及。”
妘夫人愣在当场。
姬足又道:“叔母,祝氏可没说郑公的卿士爵位被夺。现下申国被犬戎入侵,天王越发觉得天险关卡,必须掌握在自己手中。郑公僭越,天王已收回虎牢土地,以示惩戒。如今惩戒已过,接下来呢?”
“你说过,二王并立……是啊,二王并立,申国又被犬戎入侵。这时候,这时候为了保住申国的势力,天王不会对郑国贸然动手,便忍了气……”
姬足再次提醒:“京城那些事,一想便可知,叔父动的手脚,瞒不住。”
妘夫人不信:“可祭国是‘元圣’后裔,深得先祖元圣宠爱。八个儿子里,唯八子伯翔和长子伯禽不相上下。所以我祭氏先考,才能世袭司徒之位……”
“那胙国呢?胙国是元圣七子的封地,世代为天王‘神箭’,被南燕所灭,可有一人出来叫屈?”
妘夫人辩解:“南燕灭胙,正是郑国灭郐、虢的时候,我祭国也情非得已。”
一直默不作声的太傅,突然开口道:“小君,备战吧。”
司马气急:“战,如何战?郑国手握王师,五百乘骑挥兵直上,踏平我祭邑三五遍,绰绰有余。我以前就说你们这‘离间计’行不通,你们非说时不待我,不能坐以待毙。现下可好,离间是成功了,如何呢?惹得那郑掘突发疯,收不了场了!”
姬足说过,要想通过天王来制衡郑国并不可靠,二王并立,宜臼会将最主要的精力放在夺权上,就算郑国僭(jian)越规制,也不会多做惩戒,更不会掳了郑公的卿士爵位。妘夫人还抱着一丝侥幸,觉得事情不会艰难到这地步,没想到八岁的姬足一语成谶!
事实胜于雄辩,妘夫人张了张口,自惭形秽,急得泪眼模糊。因为她的主意,害了祭国几乎万劫不复。妘夫人霎时惊醒,她刚痛失傅母,若再失了夫君,这世上她便要孤身一人。祭国如今这局面,还要国君来主持,姬足才八岁,就算打仗也上不得战场。
妘夫人急道:“足儿,君上可安好。”
“叔父无恙,在回祭邑的路上,祝氏说,一切消息皆可向他求证……不过……”姬足手掌不由自主紧握,气闷道,“怕是叔父到达之日,便是郑国兴兵之时。如今国中妇孺幼儿,非开战之礼,等叔父归来,礼数正好全了。”
太傅立即明白了姬足的意思:“军礼重三:师出有名、不斩来使、正大光明。如果对方没准备好,是不能开打的。就算君上回国,也不足礼数。”
东周初期,还没到真正的乱世,诸侯打仗都还守着军礼。先给出兵给一理由;再派人上门说我要打你了,来使要好酒好肉招待送出门去;打仗时,双方先列阵,都准备好了再拼杀。如果要讨伐的国家正在办丧事,是不能继续攻打的,更有甚者会先派使者去哀悼;在战斗中,如果俘虏了敌国的君王,也要毕恭毕敬,不失君臣之礼。
司马冷笑道:“礼,还有什么礼?他郑掘突灭了自家女婿的时候,都没那么友善,挥着马鞭就上了。女儿被胡国国君当场砍成两截,他也没多说,况且一个外人。”
姬足说:“我同意司马所说。我们得不到邻国消息,邻国也得不到我们的消息。国君在国中,又有什么证据证明我们没准备好开战?后日,祭祀司民、司禄,集合的民众不少。君上要赶在这时间回国,集合群臣赐功裘。谁知道是行军礼,还是在祭先祖。反正,看在旁人眼里都是一样,来浑水摸鱼,再合适不过。”
众人经姬足一点,再次震惊:“所以,我们只有一天准备的时间?”
一天备战,祭国无险可守,可谓背水一战……
就算能顺利说服来援,河对岸的共、凡两国太小,没有实力支援;一日能到的南燕,灭了同是周公旦后裔的胙国,可能忌惮祭国已久,未必相助,祭国甚至可能引狼入室。
四处求助无门……
妘夫人失声痛哭道:“我对不起祭国先考先妣,我……”
姬足打断妘夫人的话:“叔母,这时候,哭不能解决问题,也切莫寻死。”
妘夫人瞬息收声,说不出反对的话,只好默默抹泪,将话语权彻底交出。
大厅中,几个男人皱眉深思,努力寻找出路。
司马恶狠狠道::“征集世家所有私兵,我们拼他个你死我活!就算死,也要站着死,绝不窝囊!”
太傅问:“他们肯吗?一个个吃得肥头大耳,先前押在牢里的,都还没解决呢。”
“那就让他们拿兵来换!敢退缩,将他们全部斩了,反正大家都不活了!”
“心之不齐,为行兵大忌。”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你是不是又要提‘有辱斯文’?都是狗屁!”
……
太傅和司马又吵了起来,这一次刀锋一致对外,但言语中少不得夹刀带棍。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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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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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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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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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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