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马下狱,妘夫人气晕,消息迅速传遍了朝堂。
太傅知道风扬回宫后夺了军权,气得回家又把太祝打了一顿。太祝喊冤,却被帮助风扬进城的消息堵了嘴,不敢再说,只能挨打。
城里,众人纷纷猜测,是君夫人插手太过,和世子之间起了嫌隙,令世子不满。风扬是先君旧臣,掌过中军,功夫谋略皆是上乘。如今,又侍奉世子左右,被世子任命为“司马”,想必,今后要得重用,不能轻易得罪。
追根溯源,还在国君祭伯,对世子的态度上。国君是世子叔父,曾经不只一次公然表态,等世子及冠,爵位便交由世子承袭。听说,国君至今无子,便是避免将来承袭时出现纷争,效先祖“周公”之德行。所以,风扬任司马,不合规矩,也无几人敢轻易跳出来反对,只在暗地里探听消息,坐观其变。
铲除细作的根本,是使国中上下、宫内宫外团结一心,不给外国可乘之机,当然不能让国生不宁。姬足正是拿捏住这一点,才顺利让风扬接任司马之职,在固若金汤的朝堂上,生生撕出一道口子,把锋利的剑安插了进去。
司寇作为当事人之一,回府后,赶紧令下人紧闭了院门。闻讯而来的公卿世族,一个都没被接见,又急急赶往路寝,无奈又吃了闭门羹。
风扬的事尘埃落定,司寇也没闲着,而是太忙……
忙着,给幕后黑手做交代。
眼前的男子,头戴斗笠,罩着面具,从不在司寇面前,以真面目示人,但那身功夫和诡异莫测的手段,却令他折服。一身窄袖褐衣,明明是庶人打扮,他却不敢怠慢半分。
对姬足都没多少恭敬的司寇,此刻正跪在地上,毕恭毕敬。哪怕他金贵的肚皮,已经变了形状,他还狠狠往下压……
“主上。”
黑衣人冷漠道:“你怎的没破皮,就回来了?你知道的,我不帮无用之人。”
司寇狠狠给了自己一个巴掌,脸上的肉甩了甩:“小人有罪,万死不足惜尔,望主上开恩,放小人一条活路。”
他没忘了,这神秘人第一次出现在他家中,只用了一颗小小药丸,让父亲七孔流血,生不如死,场面骇人。不过,他并不后悔,因为爵位世袭,他迅速坐上了司寇的宝座,家里再也没人管束他了。一切都他说了算,十分自在,除了……面对这个人的时候。
这个人,拿捏着他弑父的把柄,他不敢造次。他时常安慰自己,几天也不见一次,比父亲在的时候好。就当是他为自由,做出的小小牺牲。再说了,他也是在为祭国的千秋基业做贡献,一时受些委屈,不算什么。
有了“家国大义”的心里安慰,司寇直接忽略了自己身为贵族,却找了个主人,受摆布的事实。
黑衣人不屑道:“我不开恩,你能站在这儿?你真以为,那些线索被搜去,就能让风扬以为是司马所为,你能逃出罪责?子时三刻路过庐舍的人,是我安排的。之后去放玉诀的,打扫野地的……桩桩件件,我在背后帮了你多少,你不知?”
“谢主上,谢主上……”
司寇慌着磕头,黑衣人嫌弃道:“好歹一国司寇,长点骨气!没出息。”
司寇对这种嫌弃的语气,见怪不怪,赶紧应道:“诺!”
黑衣人责问:“今日,你为何不为司马帮腔?怕死?”
“我,我……”
“你若帮腔,最后有那风扬什么事?他根本拿不到司马的职位!”
“可,可我做得太过,就暴露了啊!”
黑衣人恨铁不成钢道:“蠢货!你不帮腔,才是暴露了!司兵那些官儿,好歹也是你亲自扶持上去的,唯你马首是瞻。你贪生怕死,自己断了自己臂膀,苟延残喘,又撑得住几时?”
司寇想起小寝中,一番明刀暗箭的厮杀,还心有余悸,少见的发表了自己的意见,反对道:“可那些虎士都被他们控制住了,我贸然出头,会引来杀身之祸的!”
“控制了虎士又如何?”黑衣人不以为然,“姬足一个小小八岁孩童,还敢杀了当朝六卿之一的‘司寇’吗?你至少为自己搏个忠义之名,像司马那老翁一般,以后在朝中的地位,才更稳固。”
司寇挨了训斥,一副唯唯诺诺的模样,没有说话。
黑衣人挥手道:“算了,你平时就这副怂样,也不足惹人疑心。你该庆幸,姬足只是无知胡闹而已。真正厉害的,是那个风扬。”
“主上是说,风扬想挟世子,控制祭国朝堂?”
“他风扬是谁?宣王司马的后人,风氏一族,在晋国地位非常。若祭国在风扬的掌控之中,和晋国上下夹击,郑国还能支撑多久?祭国被郑国所围的困境,也就解了。我扶你上位,你竟连这点都看不破,谈何建功立业?真是冤死你那父亲了,给儿子让位,儿子却是个不争气的。”
“是,主上训斥得是。”司寇问,“那我们接下来,怎么办?”
“想要利用风扬替祭国解围,还要让郑国和祭国对上才行。”
反正只要保全住祭国,就能保住自己的爵位,这一点,司寇还是看得很明白。毕竟十几年前,虢、郐两国的血案发生时,他也及冠了。流民蜂拥至祭国避祸,其中有人还是郐国旧臣。贵族之躯,却落得食不果腹的惨状,令人唏嘘。
司寇疑惑道:“风扬毕竟是晋国人,晋国和郑国为兄弟。万一他从中帮腔,或者,他就是郑国派来的,那祭国不就危险了……”
黑衣人骂:“无知!郑国真念着晋国帮助建业的恩情,会在郑国暗杀风扬吗?他明明是要留在郑国的,为何滞留在祭国不走?他指不定心中憋着多少恨呢。先君在时,几次往郑国,不就是为他查案?”琇書蛧
司寇的思绪再次被黑衣人打乱,理不出头绪,注意力都被放在“晋国帮助郑国建业”的话上。幽王二年,晋候同王子多父伐鄫,之后,只是暂居洛邑的多父,终于得以封爵,成为郑桓公。郑国和晋国的交集,便从那时开始。
有风扬的晋国贵族出身,司寇已经给他贴上了“细作”的标签,觉得自己大义凛然:“那就任他继续霸着司马之位?”
黑衣人冷笑道:“呵,风扬也不是个气量大的,你造了证据陷害他,他万一知道了,能不报复?他要坐稳了司马的位置,你就等死吧。”
“主上!”
“之前杀风扬,是因为他出了事,晋国不会善罢甘休。等晋国和郑国起了矛盾,我们便可顺势而为,保全祭国。现在,风扬既平安归来,我们要另寻它法。妘夫人那边计划进行得顺利,你催着傅母,让妘夫人行事快些,则大事可成。其它的,我自会帮你解围。”
司寇频频点头,又问:“那世子那边呢?”
“无知小儿,胡闹罢了。你不去招惹他,他自然想不到对付你。这个小世子,戾气重得很,来日必有大用。可惜,你没把握住机会,要是今日搭上线,让风扬成为你的垫脚石,岂不快哉?”
司寇终于高兴了起来,肥肉也激动得抖动不止:“主上说得对,世子就是这般品性,我明日就去亲近。”
“你给我待着,哪都不不许去!”黑人又收了戾气,委婉道,“我这是为了你好,你想想,风扬今天掌军权,名不正言不顺,朝堂上还有一番争吵。你这几日,就闭门谢客,避避风头。等事情安定下来,再从长计议。免得背了谋逆的名声,以后都要不好过了。”
“主上英明。”
黑衣人又吩咐了几句,才翻墙出去。
司寇曾经无数次,想用手下去追踪这个神秘的男人,好摆脱束缚,却一直不得踪迹。直到有一天,被这人发觉,倒回来,向他问罪。他起先还不承认,最后几针下去,涕泪横流,什么都招了。想到针刺穴位的痛楚,司寇打了个寒颤,转身吩咐备宴。
司寇觉得,今日一番劳累,得好好犒劳自己。正意气风发时,又想起门外还有公卿世族守候,只好令人撤了乐器。但舞妓身姿曼妙,哪怕没有伴乐,依旧让他垂涎三尺。没过一会儿,便滚到了一处,红绡暖帐,好不快活。
国事,早被抛到九霄云外去了,不知自己被人利用。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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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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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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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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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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