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以工作为家的人来说,不存在过节的概念。唐舜华独自拉着行李箱飞到新加坡谈业务,是一个月前就安排好的行程。
顾秀谦在法国陪伴前妻的女儿,INS上每天都有海量照片更新。
林佩的社交账号彻底沦陷在阳光热辣的夏威夷,晒不重样的美食、沙滩和游艇。
甄真风尘仆仆出现在内蒙某监狱,探视还在服刑期的父亲。粗糙的风沙把皮肤吹得皲裂,眼眶干燥发疼,她只能一直戴着墨镜。前半生太短又太长,该流的眼泪早流光了,最难得是没什么情绪。
探视结束后,一秒都不想多停留,直接打车到乌兰察布机场,赶最早的航班回上海。一年到头再怎么忙,也比不上这几天的疲累。
后半夜推开公寓门,连行李箱都没力气打开。手机没电关机,懒得去理会。洗完热水澡,再吞两颗安眠药,蒙头睡个昏天黑地。
冷清清的客厅里,夜半铃声大作,始终无人接听。
答录机里沉默了好几秒,响起蓝绍纶低沉的声音:“新年快乐……还有,生日快乐。”
连越在宝格丽酒店顶层订了豪华套房,奢靡空间里充满轻慢的爵士乐。
这幢建筑跟1916年的上海总商会大楼融为一体,是沧桑历史和现代设计的精妙融合。他向来不舍得委屈自己,一个人也要过得充满仪式感。上万块人民币一晚的房间,像夜色里漂泊在茫茫海上的航船。猩红丝绒沙发,光脚踩在织金地衣上,有柔软包裹的触感。
大落地窗前灯火灿然,整个外滩尽收眼底。他开一支圣哲曼配蓝纹芝士,边喝边俯瞰传奇浦江,壮观的上海天际线在远处蜿蜒起伏。
除夕夜车少人稀,整座城仿佛只剩下街灯,显得华丽又沉闷。
服务生轻轻按响门铃,把盖着餐盘圆罩的菜品按顺序摆放在桌上,银色刀叉亮闪闪。连越漫不经心打开看一眼,不大提得起胃口。
威士忌要选窖藏12年的英国艾柏迪,香草一定要来自马达加斯加。用蘸水鹅毛笔抄莎翁情话,学领带的二十三种系法。包括如何让意大利手工定制皮鞋处于最完美状态,如何优雅妥帖地对待女性……连越没有父亲,对衣食住行的品味,接人待物的礼仪,大多来自顾秀谦的影响。他几乎承载了这个小小少年对男性世界的全部理解,十几岁时的连越,已经长成一位很讨异性喜欢的年轻绅士。
顾秀谦更老派些,常自嘲是商人里最有天分的艺术家,艺术家里的最成功的商人。连越则学足了红尘游戏的做派,把这份肆意愈加发扬光大。
喝至酒酣耳热,视线忽然被电视屏幕上的一则采访吸引。
收费财经频道不转播各类综艺晚会,静音状态,只有哑剧般的图像无声切换。连越清醒了些,双手交叉托住下巴,身体微微前倾,盯住屏幕里的侃侃而谈的中年男人。那男人叫孙维光,非要说有什么关系的话,大概只剩下生物学意义上父亲的身份,一个有血缘的陌生人。
连越经常能在各种企业家报道上看到他,现实里却没见过几面。孙维光的出现,让这个夜晚变得有一点叵测意味。
他忍不住去深究那男人逐渐老去的脸。一张非常冷血的面孔,眼神精明。有和自己如出一辙的直鼻梁,头发硬得像刺,嘴唇的线条抿得很薄。下颌线条是平直而紧绷的,不笑的时候眼角一样显出细细纹路。
北海道埋没过膝的积雪,也不会比这男人的心肠更冷更硬。他永远记得孙维光是如何在天寒地冻的夜里把母子俩推出车门,绝尘而去。他的最后一句话是,“当初是你非要生下他,何必把自己的人生搞得那么无路可退?”
精致利己主义盛行的时代,此类故事多得数不过来。一个不被父亲期待的孩子,是否生来就背负着洗不脱的原罪。最耐人寻味的是,这桩悲剧没能按他设想的那样在深渊里不断沉沦下去。孙维光机关算尽,终究低估了曾经的枕边人。正因为被逼上没有退路的绝境,反而有无与伦比的勇气去和命运迎头厮杀。m.xiumb.com
电视信号欠佳,图像变得扭曲,浮出很多密集的白点,像北海道的雪。
倥偬经年。
看样子孙维光终于得偿所愿,离渴望的一切越来越近。什么都舍得下的人,意味着做事更无所忌惮,很难找出软肋。一旦察觉到危险,也懂得及时改换方向,寻找对自己最有利的依傍。如今背他靠手望集团,代表公司宣布来年市场拓展计划,三分腔调渲染出十成把握,声势夺人。
二十多轮春秋暗换,各自浮沉。父与子,亲与仇,还有他那坚韧非凡的母亲,都聚集在这个难以描摹的海上魔都。万国建筑承接风云,马场舞厅衣香鬓影。旧弄堂里有煸葱油的香气,架在半空的晾衣竹竿把天空割裂成各种形状。就像太阳底下有堂皇光明,日光照不到的角落,也游荡着人心底的魑魅。
画面变成一档理财节目,孙维光的脸消失不见。连越关了电视,指尖噼啪轻叩在桌面,琥珀色酒液荡出一圈圈涟漪。
水中连漪不断扩大,十数尾锦鲤争先恐后地仰头争抢,白色泡沫翻涌,丑态毕露。
天星隐入浓云,东郊壹号独墅的庭院内,一个男人正站在青石缸前,手里托一盏称量好的鱼食,漫不经心地往里撒。
地灯的光从下往上照亮他半边侧脸,渲染出几分阴沉。有些人就是被时间眷顾,岁月刻下的痕迹不大明显。挺直鼻梁,又扎又硬的短发,下颌紧绷成一线,孙维光比在屏幕里要年轻许多。体态虽略有些松弛,仍能看出年轻时的挺拔。
他身后响起一把宁静雅致的嗓音,“这些鱼今天已经喂过了。胃口太大,吃得太急,容易小河沟里翻船。”
沈望架着腿仰靠在转椅上,把玩掌心里银色的雪茄剪,修长指间一团银光起起落落。
孙维光唔一声,放下鱼食,望着动荡的水面陷入沉思。
他向来很能领会每一种细微的暗示,尤其当对方的地位和资源掌控都远在他之上。尽管眼前这个初出茅庐的年轻人,跟他儿子的年纪也相差不大,却绝不是什么好糊弄的纨绔二世祖。
从生下来的那天起,沈望的所知所学一切教养,无一不是按继承人的标准在栽培。事实上,他的父亲沈立早已有心把业务核心从海外转入国内,早晚会全部交到沈望手里。眼下种种安排,包括把自己归拢进这一方阵营,都是在为此铺路。
再往前追溯,沈氏一门祖上也是钟鸣鼎食的人家。沈望的爷爷沈顾北,据说是缂丝鼻祖沈子藩的后人,族谱序列森严。这门秘技只服务于皇室,从来传儿不传女,能够得窥真章的都是族内嫡长男。到了后来,适合研习手艺的后辈越来越少,古板的祖训略有松动,也无非是演化出一套传媳不传婿的规矩。
家族式的传承,给缂丝造成了很大的发展局限。晚清后国势衰弱,再加上战乱不断,缂丝工艺一度濒临绝种。粗制滥造的作品充斥于市,即使流传在外的宫廷御用之物也罕有精品。
沈顾北是双生子中的弟弟,上头还有个早落地半刻的哥哥沈安南。他们的父亲沈致章胸襟魄力都非同一般,硬是不顾族老反对,做主将技艺中的两个流派“明缂丝”和“宋缂丝”分别传授给了长子沈安南和次子沈顾北,寄望他们能将其传承发扬。
沈顾北所学一脉,就是其中的“宋缂丝”。羽翼渐丰后,他早早分家而出,离开苏州去上海滩闯天下。先是以小作坊的形式自立门户开始经商,加以时日,又钻研出新技法“双子母戗”,生意越做越大,积累了雄厚的原始资产。
上世纪六十年代中期,沈顾北举家从上海迁往台湾,再辗转移民到美国。已经37岁的沈顾北在海外跟华侨之女结婚,38岁才生下儿子沈立,创建了“手望”专利品牌。后又给长孙取名沈望,是望乡,寄望之意。
博大精深的“明缂丝”技法,将神秘的古中国之美渲染得淋漓尽致,是这个高端奢侈品牌的核心竞争力,让手望集团得以在异国他乡立足。沈顾北放弃了传统服饰制作,将技艺用于摹缂名人书画,制作精细胜于原作,成为织绣收藏、拍卖的珍品。
直到1980年,国际上掀起了一股缂丝制品的狂潮。当时一根精美的缂丝和服腰带,就能换一辆小轿车。日本商家开始大量的向中国订购和服腰带和贵袈衣(日本僧侣的高档礼服袈裟),沈顾北认为时机已到,当机立断回国拓展市场。他在南通及杭州兼并各种家族小作坊,成立缂丝工厂,又让长孙沈望留学日本,学习中国远古流传到东瀛的原生态缂丝技术——“本缀”,再结合本土宋缂丝,从此以“本缂”为主要经营技术。
缂丝手艺人重回风光,手望集团借着这阵青云扶摇直上,沈家在海外华人圈商会里的地位更是举足轻重。
如今国内市场形成一家独大之势,障碍既已扫清,沈望继承父辈衣钵不过是顺理成章的事。
但孙维光不明白的是,和财雄势大的海外沈家相比,沈安南留下的遗孀郭碧漪和一个收养来的弃婴,不过是蝼蚁一样无足轻重的存在。那个叫沈欢喜的小姑娘,虽也姓了沈,身上却没有沈氏正根正源的半点血缘瓜葛,不在子、媳之列。莫说沈望,连沈望同父异母的妹妹沈妙吉也没得比。
聪颖过人的沈二小姐,自然也不是什么省油的灯。她自幼接受西式教育,对老一辈那套传儿不传女的陈规陋矩全不放在眼里,对沈望更是谈不上什么手足之情,一门心思取而代之。
按说沈望最大的威胁,无非是这个心比天高的亲妹妹。这么多年过去,又为何非要跟老宅子里的两个孤老弱女过不去。那本所谓的《绫锦集》,究竟有什么奥妙,重要到沈顾北放话“不惜一切代价”也要弄到手的地步?
孙维光只知道沈安南在动荡年月不肯和弟弟一起同舟共渡,早在1975年过世,后辈血脉凋零。至于这对双生子之间又曾有过什么龃龉,代远年湮,不是他一个外人能够妄加揣测。
世上的事就是这么阴错阳差,沈顾北当年执意分家,孑然一身什么也没拿,却偷偷带走了一幅祖上留下来的缂丝孤品《梅鹊图》。沈致章一怒之下,把家传古册《绫锦集》交给长子沈安南,并留下遗训永远不许沈顾北染指。
这成了沈顾北一块顽固不化的心病。
“宋缂丝”讲究面料挺括,机台更扎实,筘要呈四十度角把纬线一次性夯紧,让织物表面显现“瓦楞地”沟纹。这么缂出来的作品,表面粗犷又不失细腻精巧,能带来强烈的视觉冲击,更适用于书画摹缂、屏风、腰带、手袋等。
而苏州“明缂丝”的要求完全不一样,是在经线上白描出花纹线条,筘只用来控制经面宽度。无论做花还是打素地,都要用拨齿手工拨紧,要拨十几下,才能把纬线全部压下、压紧,成品适合做高档服饰面料和辅料。
一根线只有一种颜色的缂丝,只能缂出工整的字体。对沈顾北来说,要做出枯笔渐变效果,就像要求用盐做出甜点一样。哪怕曾经获得过业内广泛认可的行书、草书缂丝作品,也都是半纹半缂,或者半绣半缂。
而沈安南有了那本《绫锦集》,自然如虎添翼。既然一根线一种颜色不能满足要求,那就尝试自己制作一根多色的线。如何用天然染料小锅煮料给丝线染色,是沈家缂丝记载在《绫锦集》上的独有配方,化学染剂根本无法达到这种效果。
沈安南一脉独创的“纹花线”,在古籍记载的基础上加以改良,让戗色变得更加多样,缂出的图案层次分明,明暗变幻多端,自然比沈顾北仅仅追求图案复杂多样的作品更胜一筹。
在图样设计上耗费心思,实在也是无奈之选。因为没有“纹花线”的染料煮丝秘方,“手望”品牌无法复制出精细的行、草书摹缂,花鸟鱼虫颜色渐变也仿佛失去灵魂,落了下乘。和沈安南一脉的作品相比,乍看都差不多,行家一辨就能分出高下。
1968年,沈安南的独子沈清平在那场动乱浩劫里英年早逝,夫人也殉情投湖,没有留下后人。沈安南则因这门手艺而饱受批斗,夫妇俩在风雨飘摇中相依为命。他一口咬定“封建遗毒”《绫锦集》已随着儿子的尸体一并焚毁。然而天不从人愿,因有个弟弟沈顾北远在美国,夫妇俩被捕风捉影地打成“特务”,饱受各种殴打盘查。肉体折磨加上中年丧子的重创,沈安南郁愤交加,不久也相继故去,留下遗孀郭碧漪孤苦无依。
至于《绫锦集》是不是真的被付诸一炬,成了悬而未决的迷。
这个迷让沈顾北多年来寝食难安,他为父亲的偏心而愤愤不平,认为把《绫锦集》交给大哥从头到尾都是一个错误的决定。
海外创业谈何容易?有道是“物离乡贵,人离乡贱”。大洋彼岸,华人的地位本就一言难尽。拖家带口地初来乍到,亏没少吃当也没少上,连英文都要从头学起。幸亏还有当年在国内经营缂丝作坊时积攒下的家底,金条全部折算成美元,是翻身的第一桶启动资金。他几十年如一日,付出无数心血,才挣下偌大一份家业。然而无论手望集团发展得多么如日中天,终究意难平。
直到2009年,国内拍卖行出现了一幅“明缂丝”技法的复刻《瑞鹤图》。
沈家发迹后,多年来一直致力于搜罗流出市面的缂丝古董珍品,但凡有收藏价值的,几乎全部纳入囊中。哪怕出价远高于作品本身的价值,也一样乐此不疲。这几乎是沈顾北的一个执念,晚辈们为博其欢心,也都想尽办法去收购独特的缂丝作品。
那幅《瑞鹤图》就这么落入沈顾北手里。先是沈妙吉在国内做市调时无意中从一处拍卖行重金购得,沈立看过照片后立即神色大变。可只根据一张图,毕竟拿捏不定,便让女儿速速将此物带回洛杉矶。
沈顾北一眼认出,这千真万确是哥哥沈安南的手艺。
旧事前尘涌上心头,隔着山河岁月,也隔着生死阴阳。人世几番浮沉,转眼大半辈子过去,恩怨或许淡了,心结却无法化解。
沈望反应神速,立即着手开始为爷爷分忧。他自请提前调任国内,相当于马上接手了手望集团在本土的市场。这让妹妹沈妙吉心绪难平,《瑞鹤图》明明是她先发现并买下,却被沈望不费吹灰之力抢占了先机。这对面和心不合的兄妹,从此连表面的融洽也很难维持。
以沈家今日之势,想弄清的《瑞鹤图》的来历并不难,无非多花点时间。
许多古董在市面上的流通,本就处于灰色交易地带,自有一套不足为外人道的规矩。该跟什么人打交道,话问到几分算点到为止,都有讲究。沈望不愧出身商门,骨子里是个天生的商人,处理得相当游刃有余。沈立一方面有心历练儿子,一方面认为女孩子终究不适合跟三教九流打交道,便不允许女儿再插手此事,免得把水搅浑。
抽丝剥茧地查下去,从拍卖行查起,才知道这幅缂丝起码转了五、六道手,才出现在沈妙吉眼前。
沈顾北万没想到,沈安南的遗孀郭碧漪还在人世。一个久坐轮椅不良于行的半残老人,在深巷里开了爿缝衣店,以手工缝制旗袍为生,日子过得很清苦。
更让他出乎意料的是,郭碧漪年过半百之际,竟又收养了个来路不明的女婴,且和王玉良一起,把沈家“明缂丝”的手艺全部传授给了这个孤女。甚至为了让这女孩上大学,舍得把沈安南留下的最后一幅孤品《瑞鹤图》卖掉。
他心里再次燃起希望,《绫锦集》或许并未真的毁去,很有可能一直被妥善保存下来,留给了沈欢喜。毕竟那是祖上一代代传下来的技艺精髓,并非手抄纸墨,其中一字一句,都是用手工缂织而成。
特殊年月,海外和内陆信息流通受阻,要得知故乡的消息并不容易。他是在沈安南故去后将近三年,才闻知长兄噩耗。接着又听说沈安南的儿子、儿媳早就去世,膝下并没留下一子半女,国内沈安南那一支已彻底没人了。
这几十年来,他不是没想过寻访流落在外的沈家人。奈何俗务缠身,不久便不了了之。现如今得知长嫂郭碧漪还在世,内心多少有些不是滋味。
沈顾北欷歔良久,转头便郑重嘱咐孙儿,拿回《绫锦集》固然是要紧的,若郭氏仍心怀怨怼,便再想别的法子,不急在一时。总而言之一句话,可巧取不可豪夺,尤其钱上头万勿吝啬。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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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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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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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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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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