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刚从外面回来,带着满身寒气,卧室的门一推开,便感觉一股暖意带着些茉莉花的清香扑面而来。
舟以雁趴在那张特别定制的超级大床上,穿着宽松的睡衣,翘着右腿,一边哼唱着小曲一边逗宝宝玩。
宝宝穿着一件嫩黄色的连体衣,小手小脚还不能动,只有脑袋随着舟以雁的手指左右晃动,咧着嘴直乐。
他双手环胸靠在门边看了一会儿,就见宝宝突然转过头来,定定地盯着他看。
舟以雁还没有意识到自己后面有人,晃动着手指要吸引宝宝的注意力:“看我这边啊,那边有什么好看的……”她转过头去,声音生生刹住了。
这男人什么时候来的?!
她赶紧从床上爬了起来,第一时间低头审视了一下自己,把并没有问题的领子又往上提了一下,然后才又转头看向关临渊。
对方一副整好整以暇的姿态,目光始终没有挪开,就那样直直地看过来,让她感觉自己仿佛被他看笑话了。
虽然他连半点笑的表现都没有。
“你什么时候进来的?”她看到他直起身子,迈开脚步朝这边走来,心跳立刻不受控制地开始加快。
她想,自己果然还是很怕这个人。
关临渊松开了衬衣最顶端的那颗扣子,然后是袖子上的扣子,把衣袖挽了起来,露出结实的小臂。
“两分钟不到。”他回答了她的问题,然后反问,“你什么时候醒的?”
舟以雁没有立刻反应过来,好一会儿才明白他要问的是“你昏迷过去后隔了多久恢复意识。”
“你走了之后我就醒了。”他那么一提,她就不能假装忘记这事了,而且出于礼貌,还得感谢感谢,“那个……谢谢你啊。”
关临渊在床边坐下,长臂一伸,将宝宝捞到了怀里,然后斜眼看她:“怎么谢?”m.χIùmЬ.CǒM
舟以雁被他这句不按理出牌的反问弄怔了。
一般这种场面上的客套话,不是她说一句“谢谢”,他回一句“不客气”吗?什么怎么谢?
宝宝在关临渊的怀里显得特别安分乖巧,张开小嘴巴打了一个大大的呵欠,然后就慢慢闭上了眼睛。
舟以雁支支吾吾地问:“你想怎么谢?”
关临渊垂下眼眸,目光落在宝宝稚嫩可爱的脸上,表情也不自禁地露出几分和颜悦色。
“还没想到,先记着。”偏是用那样的表情说那样的话,舟以雁感到身上的汗毛唰地全竖了起来。
通常在电视剧里,反派用温柔的表情说出一句狠话后,接着肯定有人倒霉。
现在那个倒霉的人,显然就是她。
“对你来说不是举手之劳吗,还要我报答?”他是认真的吗?
关临渊抬眼看了过来。
“既然你没有心要谢我,就不要说谢。”
舟以雁感觉自己的意思要被他歪曲了,马上说道:“道谢是真心实意的,但你又问我要怎么谢……”
“所以真心实意只是嘴上说说?”他打断了她的话。
舟以雁发现,这男人真是不开口则已,一开口能噎死人。
“好吧……”她最终败下阵来,“那就先记着。”
他把宝宝轻轻地放回床上,小家伙离开了温暖的怀抱,立刻睁开了眼睛,关临渊温柔地拍了拍他的小胳膊,拿起旁边的襁褓轻轻抖开,然后盖在他身上。
小家伙就又闭上眼睛接着睡了。
舟以雁简直看傻了眼。
以往她跟麦栎哄宝宝睡觉都必须花费一番功夫,光抱着是不行的,还得走,从这一头走去那一头,反正不能停,停了宝宝就不满意,就要哭。
好不容易睡着之后,放下来也是个问题。必须放得云淡风轻,让他感受不到半点“放下来”的感觉,不然,立刻哭。
其实宝宝刚出院的时候没这么敏感,也不知道为什么,一天天大了,反而越来越不好哄了。
关临渊给宝宝掖好被子,一抬头,就对上了舟以雁写满惊奇与钦佩的目光。
关临渊:“……”
舟以雁本以为关临渊把宝宝哄睡着了之后就会离开,不料他竟然也跟着躺了下来。
“咦?!”她赶紧用手捂住嘴巴,去看宝宝有没有被自己的声音惊心。
关临渊看了她一眼,缓缓地道:“我头痛,帮我按摩一下。”然后就闭上了眼睛。
舟以雁愣住了,他头痛?
他之前胃痛,现在又说头痛,身子骨这么差哦?
不对,他头痛不应该吃药吗?她又没学过按摩,怎么找上她了?
“赶紧的。”他闭着眼睛催促,语气没有不耐,但就是强硬得让舟以雁没办法再拖着不动手。
她小声地道:“我不懂怎么按……”
“太阳穴知道在哪儿吗?”关临渊问。
舟以雁伸出食指,试探着戳了戳他的额角:“这里?”
关临渊:“两边。”
她“哦”了一声,开始帮他揉按。
两人距离靠得有点近,她又闻到了他身上散发出来的沉香。
她敢肯定绝对不是沐浴露或者洗衣液残留的气味,那只能是男士香水的味道了。
名门公子使用香水的人不在少数,以前她参加舞会,与不少贵公子共舞,他们身上也喷了香水,是那种很容易分辨出来的古龙水的味道。
但都没有关临渊身上的这一种好闻。
“你用的是什么牌子的香水?”等她听到这句话的时候,才发现自己居然把心里想的问题问了出来。
关临渊仿佛睡着了,呼吸绵长,没有回答。
舟以雁慢慢地停止了手上的动作,关临渊也没有开口要求她继续。
所以,真的睡着了?
她松了口气,第一个念头就是溜走。
不过不行啊,宝宝还在床上呢。虽然宝宝还不会动,但惊跳的次数有点多,今天她跟宝宝一起睡,就必须一直搂着他,不然他一惊跳就会醒,醒了就哭个不停。
而且也差不多要到吃饭时间了,在这里陪他们一会儿也不是不行。
她的目光不经意落到了关临渊的脸上,男人的睡颜有几分天真,不像清醒的时候老端着一副冰冷又严肃的表情。
他右脸上的那道疤看仔细了其实也并不丑陋,这得归功于那一刀下来时十分干净利落,刀刃也足够锋利,所以伤口十分平整。
只是下手的人也的确够狠的,那么长的一道伤口,当时的搏斗场面得多惊心动魄了,刀尖再往下几寸就是咽喉部位了。
简直九死一生。
舟以雁不敢想象,她很害怕这种血腥事件,所以她迅速地移开了目光,不敢再看他的脸。
只是……刚才无意中瞥了一眼,他的眼睫毛好像挺长的。
比管家的还要长。
不过管家的眼睫毛像用小刷子卷过一样,非常翘,关临渊的就没那么翘。
她忍不住又凑近了一些观察。
敲门声就在这时候响了起来,伴随着管家恭敬有礼的声音:“先生、夫人,饭菜已经准备好了,请问是现在用餐吗?”
舟以雁吓了一跳,差点没蹦起来,也正因为她没有蹦起来,所以关临渊睁开眼睛的时候,她还是维持着前一刻那暧昧的姿势。
“我、我……”她连忙直起身子,往后挪开,感觉自己这回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关临渊神色淡然地扫了她一眼,眼底波澜不惊,看不出来他到底有没有误会什么。
管家只是问了那一句就不再出声了,非常有耐心地等待着里面的回应。
关临渊慢吞吞地坐起来,揉了揉眉心,又过了一阵才下床,走去开门。
管家果然还站在门外,腰背挺得很直,像一个尽忠职守的护卫。
“让小麦上来看着宝宝。”关临渊吩咐。
舟以雁没想到他没有一个人先下去,而是等到麦栎上来后跟她一同离开。
“刚才……”她还想解释一下刚才的事。
关临渊转头看她一眼:“嗯?”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刚才研究过他脸上的那道疤,现在再看到,竟然一点都不觉得碍眼。
“我就只是……”想比较一下你跟管家两人的眼睫毛哪个比较长。
她是白痴吗。
真要这样解释吗?
于是话到嘴边,就生生改成了:“问一下,你的头……现在还痛吗?”
关临渊愣了一下,似乎没料到她会主动关心自己。
“嗯。”他只是给出了一个单音节。
但眼底常年不化的冰雪,有了消融的迹象,表情也不若一贯的淡漠。
舟以雁那一句贴心问候不过是临时起意的掩饰,所以也没有特别去关注他的神情变化。
这一天,舟以雁基本上就是搂着宝宝躺床上,醒了睡,睡了逗娃,累了接着睡,根本没看过那些育儿经。
于是,当天晚上,关临渊毫无悬念地又霸占了她的一边床。
“你今晚……可不可以别果睡?”舟以雁一看到他脱衣服,就立刻拉过被子挡住自己的眼睛。
关临渊斜眼看她:“不可以。”
舟以雁就知道他会这么回答。
跟他相处了一段时间,她算是摸清了他的脾气。
就是个自大狂妄不理会别人感受的坟蛋!
“那你不许再趁我睡着时偷偷抱我。”她本来想严厉声明,但因为缩在被子里,跟站得顶天立地的关临渊一比较,气势上顿时弱了一大截,而且声音裹在被子里,传到关临渊耳边就像蚊子叫,与其说是警告,不如说是哀求。
关临渊垂眸看着她说:“我真想抱你还需要偷偷?”
“你还敢在我清醒的时候动手?”口没遮拦的结果就是惹祸上身。
舟以雁一时情绪上来反驳了他之后,立刻就后悔了。
但迟了。
关临渊挑了挑眉,长臂伸了过来,将她连人带被子一起捞了过来。
“我有什么不敢的?”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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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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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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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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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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