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就一直坐在那里,不说话也不哭,整个人就跟个傻子似的。
那身影,依旧孤独。
苏向暖不知道呆了多久,在此期间,外头依旧没有什么响动。
只有医生护士的轻声交谈,怕惊动了这里的病人。
苏向暖擦干了眼泪。
她忽然明白了,其实自己对于薄生而言,什么都不是。
他是温柔。
可他对任何人都很温柔。只要不怕他面上那一层冷酷面具的人,缓缓地、小心翼翼地去接近他,就能感受的到,这个人其实内心是比任何人都要柔软的。
就算是苏向暖做了过分的事情——在他眼中很过分,他也不会放任苏向暖不管。
因为情谊吗?苏向暖不知道。
薄生的温柔是毒,偏偏她却自命不凡,以为自己是最特别的那个存在。
其实不是的。
永远都不是的。
薄生只是……对任何人,都是如此罢了。
忽然,她听到了有脚步声,逐渐从远至近,朝着自己这边缓缓走来。
苏向暖眼睛一亮。
她以为是薄生去而又返了,忍不住慌乱地低下头整理了下衣襟,怕太乱了,惹薄生烦。
可是怎么整都整不好,越慌,做的事情越错。
苏向暖从没有这么急过,急的快哭出来了。
她红着眼,挣扎着想要从地上爬起来,握着自己的拐杖,可是好几次,都险险要滑倒了。
很心慌。
蓦地,门被粗鲁地推开。
苏向暖坐在地上,抬头望去,只见一个头发花白的老人拄着拐杖,正一脸严肃地望着自己这里。
他额头上布满汗水,看的出来走的很急切,但是又太过急切,身子有些承受不住。
喘息了很久,这才将目光盯在苏向暖的身上。闻到空气中那股腐烂的味道,眉头一皱,却还是古板老套地开口行了个礼仪:“苏小姐。”
苏向暖有些失落。
她的心情都写在脸上,没有丝毫掩饰。
明明白白地写着失望,有些不符合礼仪。
但是也无关紧要了。
来的人,不是薄生。
低低地回应了一声,苏向暖手脚也不慌乱了,要从地上起来。xiumb.com
可是又滑了一跤。
她这一摔跤,摔了个实打实的,简直从地上起不来了,疼的要命。
脸颊险些擦过那蛆虫,还好,差了一些距离。
但是那弥漫开来的臭味儿,依旧让苏向暖心惊。
她实在忍不住了,一瘸一拐地,朝着一旁慢腾腾地走了过去,脸色发黑,然后“哇”的一声吐了个干干净净。
陈伯:“……”
见到他有这么恶心么?
陈伯心里很是不舒服,还好他从来都见不得苏向暖,也从没喜欢过这个骄矜的女孩儿。冷着脸,也没上去扶住苏向暖,而是拿起自己左领口处西装上的白色绢布,捂住了自己的鼻子,皱起眉,不悦地批评道:“苏小姐,你难道一点也不讲究个人卫生吗?”
苏向暖扶着墙壁,一边吐,一边断断续续地说道:“就、就是这样……哇,臭、臭死你……”
陈伯:“……”
他怎么觉得先被臭死的那个人反而不是他呢?
陈伯心情有一些诡异。
等到苏向暖吐的差不多了,才慢腾腾地找到了一处干净的地方,身子虚弱地顺着墙壁滑落了下来。
她眼角还有泪痕,红红的,像是哭过了。
陈伯犹豫了一下,道:“苏小姐是哭了吗?”
苏向暖有气无力地看着他,没有回答。
过了半晌,才冷冷地开口道:“嗯。”
这声音险些又把陈伯给吓坏了,吓了一大跳。
因为之前苏向暖的声音是极其好听的,从来都没有这么嘶哑难听过,在人听来,简直是一场折磨。
更让人觉得折磨的,是这空气里的味道。
简直让人作呕。
陈伯皱起眉头,看的出来,很是嫌弃。但是薄家良好的教养让他无法直接表现出来,而是用绢布捂住鼻子后,这才用一种奇异的腔调缓缓开口,道:“无礼又粗俗的下等人。”
那声音里,透着轻蔑。
苏向暖笑了一下。
她面色依旧苍白,因为受的刺激过大,现在都还没有缓过来。嗓子开腔,顿了顿,淡声道:“自以为是的‘上等人’。”
上等人三个字,她咬的很重。
毕竟,无论陈伯再怎么自傲,他也不过是薄家的一条狗罢了。
是狗,就要有当狗的觉悟。
凭什么就可以这么高高在上的?
苏向暖捂着嘴,忽然低低地笑出声来,她笑的眼泪都出来了,簌簌然地道:“你不过是和我一样,都是薄家养的狗罢了。”
乖了,给一根骨头吃。
不乖,就乱棍闷头打死。一条狗死去了,还有别的狗会接着赶来。
只要有肉汤,从来都不会缺狗。
苏向暖看的很透彻。
至少,比陈伯透彻。
这一句话一出,显然让陈伯炸毛了,整个人都喘了好久,这才阴沉着目光缓缓抬起头来,终于露出了一个冷笑。
苏向暖听到他的笑声,觉得不舒服。
不舒服到极点了。
她甩了甩头,抚摸了下自己的胳膊,感觉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皱眉道:“你笑什么?”
哪里有人听到自己是一条狗还这么高兴的?
陈伯拄着拐杖。
拐杖朝着地面敲了敲,发出沉闷的声响。他却不以为意,似乎连这空气里的味道都装做闻不到了。
那样漫不经心、又高高在上地说:“至少,我还是一条有骨肉的老狗。”
苏向暖再一次的听到自己心脏砰砰砰跳了起来。
上一次听到这样急速、没有章法的心跳声,还是在看见薄悦露出那个诡异的笑容的时候。
她突然有了不好的预感,很是警惕地抓起了手上的拐杖,猫一样地蜷缩成一团,冷冷地盯着陈伯:“你来这里做什么?”
看病吗?
怎么可能?
陈伯不会来看望她,自己看起来,身子也很硬朗的样子。
陈伯忽然笑了起来。
他那枯干的皮肤上,颤颤巍巍地盛开了一抹菊花,那样诡异,让人心寒:“苏小姐,我是来请您和我们走一趟的。”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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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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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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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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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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