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时候,他觉得自己有些可笑,一个活了几百年的人,竟为了一个小女孩魂牵梦绕、心乱如麻。
但想到那个小女孩不是别人,是君九幽,他便也笑不出来了。
他本不是这个位面的人,阴差阳错来到这里,歪打正着与她结缘,跨越位面说起来容易,但要在别的位面立足,又谈何容易!
更重要的是,他和君九幽都并非全无牵挂,可以一心一意只为对方之人。
君九幽有君家、有亲朋、有好友好守护,而他,也有他不可推却的使命。
圣魔宗可弃,但使命不可违!
与她朝夕相伴的日子是如此短暂,他来到这异世,一晌贪欢,转眼却要回归那个真正属于他的位置。
不是只有女孩子才会思考爱情,有时候他也会迷茫,爱情究竟是什么。
这个问题没法细想,但每到分别的时刻,个中滋味,都会把人磨得浑身发麻、发痛,寸寸骨血,都在述说着艰难、不舍。
君九幽艰难地推开百里封尘:“没关系的,走吧,走吧。”
“我可以再等……”
君九幽摇摇头:“没必要的,这点事我自己能解决,你放心去吧,我看得出来,银龙神情很严重,早些去,把事情处理好了,早些回来!”
最后四个字,君九幽说得郑重,也说得艰难,想了想,她又补充:“或者如果你老是不回来,我等烦了,我就去找你,我……记得想我!”
其实君九幽本来想说的是“我会想你的”,但话到嘴边,终究是觉得太肉麻了些,于是改成了娇蛮的命令——
记得想我!
“螃蟹在剥我的壳,笔记本在写我。”
“漫天的我落在枫叶上雪花上。”
“而你在想我。”
君九幽不记得自己是在什么地方看到这三行情诗的,但是此刻这话却无端从她脑子里蹦了出来,压得她心底酸涩不已。
和百里封尘的分别其实已经不是第一次,然而这一次,却是说不出的难受。
百里封尘自然不知道什么三行情诗,但他对君九幽的心和君九幽对他是一样的,他执起君九幽的手,郑重的吻了吻她的指尖,十指一一吮过,君九幽全身汗毛都倒竖了起来,一股奇怪的感觉从脚底板痒痒的升起,害羞让她整个人瞬间变得像煮熟的虾子一般,通体发红。
然而她竟然没有逃跑。
百里封尘走后,君九幽忆起这一幕,还是觉得全身发麻,她也不知道自己当时怎么了,脚下竟然跟生了根一样,由着百里封尘胡作非为,脑子里漫天充斥的,只有百里封尘临走前的那句——
“好,我会想你。”
君九幽就这么回味着百里封尘的这句话,静坐在客栈的大厅之中,不知不觉间,一宿悄然而过。
当清晨的第一缕阳光从窗外倾泻而进的时候,君九幽竟有一种不止今夕何夕的错落感,不过她很快恢复了正常,外衣已经冰凉,但是没关系,黑魔炎转一转就好了。
手脚都有些发麻,也没关系,灵力养一养就好了。
店小二从楼梯上下来,看到君九幽,打了个招呼:“仙姑,起得这么早啊!”
君九幽点点头,也不多言,抬脚往楼上而去:“我去看看老板娘。”
店小二点点头:“老板娘也起来了,正说等什么时候仙姑方便去看看她呢。”
老板娘靠在床榻上,比起昨日来,她今日看起来又恢复了不少。
看到君九幽,老板娘道:“昨日夫人自夸医术卓绝我还不信,今日看来,倒是我见识浅薄了,仅仅一日,我就感觉我体内灵力已经开始恢复,要不了几天,就算没有夫人施针,想来我也可以恢复如初了。”
君九幽淡淡道:“那是你本来底子就不差,如果换个普通人就没这么好的效果了。”
老板娘还想说什么,但见君九幽脸色不太好,心情似乎也不太好,她是惯会察言观色的,当下识趣的闭了嘴。
君九幽拿出银针,手上连动,昨日老板娘是昏迷着,未曾得见君九幽如何施针,只是从店小二口中听到了几句宛若天女散花般的描述,今日她却是大睁着眼亲眼得见。
眼见那些银针发出幽幽银光,铺天盖地地朝自己扎来,老板娘竟没觉得害怕,反而从这纷飞的银针中看出了美感,甚至忘了这些针扎得不是别人,正是她自己!
她不由自主地感慨:“果真若天女散花!”
君九幽没心情多说什么,沉默不语地施着针,直到把老板娘扎成了一个刺猬方才罢手。
老板娘:“……”
时间差不多后,君九幽一挥手,所有银针便都被她收了回来,这时候,君九幽拿出几枚药丸,递给店小二:“去烧点热水,把这些药丸兑在水里化开,然后给你们老板娘喝下去。”
说完君九幽就欲离开,老板娘却叫住了她:“夫人,等一等。”xǐυmь.℃òm
君九幽没有回头,淡淡问道:“还有事?”
老板娘道:“夫人……可是在想自己的朋友?”
她并不知七长老等人是何身份,因此谨慎地用了“朋友”二字。
君九幽却想到了百里封尘,她想,男朋友也是朋友吧。
而老板娘口中的“想”,其实更多的是担忧的意思,而听到君九幽耳朵里,却自动解释为了想念。
她在想念百里封尘。
这话也没错。
于是君九幽点了点头,语气更加落寞了些:“是啊。”
老板娘倒是没听出来君九幽这“是啊”两个字中的情愫,当下不由再度感慨:“夫人对朋友,当真是情深义重,也罢,原本想着要等伤势全好之后再告诉夫人你朋友们的下落,但是夫人既待我心诚,如此费心费力替我疗伤,奴家要是再不把事情和盘托出,独让夫人担忧,倒是奴家的不是了。”
君九幽没怎么细听这老板娘究竟说了什么,下意识“嗯”了一声,随后却是反应过来,有些诧异:“你这就肯告诉我了?”
老板娘点点头:“奴家现在算是看了出来,夫人不是那种言而无信的小人,既如此,不如早告知夫人,夫人也好安心些。”
君九幽回身在一把椅子上坐了下来:“那你说吧。”
老板娘愣了片刻,有些迟疑:“夫人不请……你家夫君也来听听?”
其实老板娘并不是很愿意在君九幽面前提起百里封尘。
倒不是因为别的。
情爱之事在她眼中向来看得极淡,她只追求身体的欢愉,所以才会在明知道君九幽和百里封尘是一对的情况下还会做出勾引百里封尘的事,她看中的,也不过是百里封尘的皮囊而已。
随后被拒绝,除了当时觉得恐惧,事后倒也不觉得难堪。
男欢女爱,各取所需,拒绝还是应允,都不是什么大事。
只是因为她还记着百里封尘那句“不想让你脏了她的耳朵”。
她经营这间客栈多年,来来往往看过的男女亦是不胜枚举,痴男怨女他也看过无数,更加动人心魄的情话她更是听得耳朵都起茧子了。
但最让她动容的,却是百里封尘那句“不想让你脏了她的耳朵”。
这话虽是羞辱于她,事后想想,她竟然不觉得屈辱,也不怨恨,有的,只是对君九幽无尽的羡慕。
最是难得有情郎,能为爱侣考虑到这一步的,更是凤毛麟角。
君九幽面无表情,将所有最真挚的情感都压在最深处:“他走了。”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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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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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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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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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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