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没有丝毫的混乱,海草软软的铺陈在冰凉的洞穴地上,散发着淡淡的清香,魅茭正持着白玉酒杯,懒散地靠在一方打磨得圆润光滑的巨石上,一派闲散模样。
除了她,整个洞穴中,再也无一个鲛人。
南橘诧异的看着魅茭,还未开口,便见着魅茭冲她招手,示意她过去。
“小猫妖,你修为大进呀,”魅茭笑了笑,神色间有些感慨,“若不是我熟悉你的气息,又得微祁大人明示,还真就认不出你了。”
南橘回以一笑,走到魅茭身旁,她便端了酒杯递给南橘,似是想让南橘喝一杯。
可南橘现在哪儿有心思喝酒?
她过魅茭手中的酒杯,放到一旁桌上,有些担忧的轻声问道:“魅茭姐姐,鲛人族的姐妹们可有伤着的?你呢?可有大碍?我听那蚌精说,她对你施了什么食髓虫,微祁刚刚来,可有帮你将虫取出?”
魅茭瞧着她将酒杯放到一旁,先是愣了愣,随后笑着伸长了手臂,将手中酒壶高高举起。
酒在半空中划出一道长而瑰丽的弧线,优美地坠入她微张的口中,那洒出的酒液,顺着她修长的脖颈流下,渐渐染湿了她胸口的薄衫。
而魅茭,却浑然不觉衣衫已湿。
她的嘴角上虽然挂着浅薄的微笑,但眸子寒成一片,嵌着无限的孤单和落寞。
人之一生,短而迅速,断断续续,来来往往,所寻所求的,不过是个安稳。
可生在鲛人族,她的人生,就注定无法像常人那般逍遥自在。
南橘望着面前有些奇怪的魅茭,微微皱起了眉。
她怎么从魅茭的身上,感受到了一股子落寞寂寥的感觉,好像……将死之人的那种死寂?
呸呸呸!自己在想什么呢!
南橘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感紧甩了甩头!
“你摇头做什么?”魅茭懒懒的将拎着酒壶的手搭在膝盖上,垂眸看了南橘的衣摆一眼,“你的衣服湿了,怎么,进来时踩到门口潭里去了?”
南橘眸色一顿:“不是,我……”
魅茭眼皮一抬,眼神有些迷离的看着她,勾了唇:“小猫儿,你喜欢这人间吗?”
南橘闻言微怔,坐到魅茭身旁,认真想了想后,才道:“喜欢。”
魅茭勾唇,握起了空空如也的手,将身子坐直了些:“你活了二百多年,可清楚自己想要什么?记住,是你自己想要,而不是为了别人想要的。”
“这……”南橘偏头想了想,神色茫然的摇摇头,“我没有想过这个问题。魅茭姐姐,怎么突然问起这个?”
魅茭微微叹了口气,撑着石头起身,摇晃了一下才站稳说道:“我就是太清楚了啊,才会迷茫。”
南橘忙伸手扶了她一把,问道:“既然清楚,何来迷茫?”
魅茭低低的笑了,片刻后,语气透着些疲乏轻声说道:“有人在背后推动着我的命运,让我顺着他想要的方向在前行。”
顿了顿,魅茭仰头长叹一声:“身不由己啊,会变成今天这样……我活得很累,阿橘。”
南橘不明所以,只觉今日遇到的人,一个二个的都不大对劲。
先是海瑶语出惊人吓得她心神不宁,然后是王嬷嬷带她看了一株神秘的牡丹,接着是瞧见了微祁奇怪的沉潭一举,最后是整个人瞧起来死气沉沉的魅茭。
这些人,今日都是怎么了?
南橘蹙眉,轻咬下唇道:“魅茭姐姐,你今日整个人都无精打采的,可是微祁说了什么,让你不开心了?”
魅茭神色微顿,嗤笑一声:“微祁?阿橘,你竟可直呼他的名讳?是他允许的吗?”
南橘摇摇头:“他告诉我名字起,我就是这么叫他的,他倒是也没说什么允许不允许的……”
突然,她脑子里闪过一个念头,眼珠一转问道:“魅茭姐姐,你知道他的底细吗?”
魅茭闻言自嘲的笑了笑,眼神有些悲伤,举起了手中的酒壶,往喉中倒了一口酒:“原来你不知道他的身份……可你却能直呼他的名讳……我明白了,明白了……”
南橘越听越糊涂,不知道魅茭究竟是明白了什么,但也从中感觉到了,微祁的身份也许比自己想象中的,要厉害得多。
她回想了一下,就连海瑶上神那等身份,也在迁就照顾着微祁,替他疗伤善后,从未摆过半点架子,怕是微祁的身份,要高过海瑶上神。
只是,这样一个厉害的人物,为何会屈身在人间,保护淮禹这么一个凡人,还对她这么只妖精处处照顾?
魅茭握着酒壶,若有所思的看着南橘,随后伸了个懒腰,抬手轻轻拍了拍阿橘的肩说道:“阿橘,姐姐求你个事。”
南橘回神,忙答道:“魅茭姐姐这是什么话!你对我有救命之恩,但凡我能帮得上忙的,绝对不会推脱。有什么事,你尽管说!”
魅茭望着她认真道:“漓儿生性善良,容易轻信他人,我走后,你要帮我看着点漓儿,莫要让她吃了旁人的亏,上了大当,陷整个鲛人族于险境。”
南橘听完她的话,颇为疑惑:“魅茭姐姐,你要走?去哪里?不管鲛人族了?”
魅茭惨然一笑:“我犯了大错,险些将整个鲛人族陷入绝境,微祁大人不会再留我……我这些年,在这里逗留得够久了,也是时候,该走了。”
南橘眨眨眼,愕然道:“那微祁管得挺宽啊!管金都也就算了,鲛人族也来插手?你这几百年来带着族里姐妹们在这里,生活得不是很好吗?突然要走,你能走哪儿去……”Χiυmъ.cοΜ
魅茭的眼神空茫,透着绝望的看着南橘,并未说话,身体却从脚开始渐渐透明。
南橘这才意识到不对劲,大惊失色的喊道:“魅茭姐姐!你怎么……”
“微祁大人留不得我,”魅茭闭了眸,感觉自己的魂力在消散,脸上涌起悲凉之色,“记得好生保管我交给你的东西,替我看着漓儿……”
话音落下,她的身体突然碎成了晶莹的光电,星星点点的消散在了南橘面前。
南橘怔怔的看着面前空空的巨石,目光落在那魅茭遗留下的酒壶上,鬼使神差的伸出手,将那酒壶拾了起来。
“微祁……”
南橘神色沉沉,死死的捏紧了酒壶。
洞中突然爆起一阵七彩光华,南橘便在这光华中没了身影。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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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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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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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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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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