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桃搀扶着老妇穿梭在长廊之中,跟在王嬷嬷身后朝前厅的方向走去。
跟在她身旁的小姑娘时不时的抬眼偷瞄着周围,目光新奇且欢悦,全然不顾王桃在给她使眼色,而是一脸兴奋的从一簇探入长廊的花枝上折下一朵花来,喜滋滋的别在了衣襟上,这还是她今年开春后瞧见的第一朵花儿呢!
她开心的摸摸花朵,低声在王桃耳边说道:“阿娘,这王府里果然富贵,连花儿都比外面的开得早些……”
“玲儿,莫要胡言!”王桃忙低声喝断她的话,见前头的王嬷嬷似乎并未听到女儿的话,才将声音放缓了些,“这里是王府,说话得格外留意,当心被人抓了把柄给送走,便不能留下来了。”
玲儿这才后知后觉的点点头,脸上开心之色有所收敛:“阿娘我晓得了,我会注意的。”
王桃得了女儿承诺,这才放下心来,继续搀扶了老妇人向前走着。
王桃不知道,从玲儿摘花开始,到后来她们的对话,都没有逃得过王嬷嬷的眼睛和耳朵。
王嬷嬷走在最前头,她们自然看不见她的脸色,若是能看到,只怕又得起一番争执了。
王嬷嬷的面色不渝,眼底全是讥讽之色,呵,留在王府?
这俩母女的心还真够大的,把王府当什么?
就算是客栈,那也得有银子才能住得了,更何况这里是王府!
即便她们和自己有血缘关系,也住不到这王府里来,她办事向来严苛,这种想来吃白食的人,在自己手里一向讨不了好。
更何况,此事阿橘姑娘已然插手,依着阿橘姑娘的性子,断然是不会让她们留下来,自己就且看着就好,无需跟她们多说什么。
王府颇大,王嬷嬷又走得快,老妇人毕竟上了年纪,此刻只觉得腰间有些酸胀,忙喊道:“我说杏儿,你走那么快做什么?慢些慢些,等等我跟桃儿啊!”
王嬷嬷闻言,脚步微顿。
杏儿?桃儿?
王嬷嬷只觉心头扎进了一根利刺,搅得她整个心口都血淋漓的疼!
那些尘封的过往,突然就铺天盖地的涌入了她的脑子里!
她微微侧转身子看向老妇,一股悲愤情绪涌起,眼底起了嘲讽凉薄之色。
她以为这三十年来,自己已经忘却了那个所谓的家,忘却了那时所遭受的种种不公,然而这一刻她才发觉,自己从不曾忘记过!
这个所谓的阿娘,一直都是偏心于自己姐姐的,连起名的时候也是。
杏儿,个小又酸,算不上正经好吃的东西,桃儿就不一样了,白里透红,哪一口下去都是馋人的汁水。
也就应了这名,她从小就干巴瘦瘪不讨喜,她姐呢,则唇红齿白,珠圆玉润,人见人爱,幼时她看书看到“面若桃花”,就想起姐姐的脸。
她也曾试过使劲在书里翻,想找找自己的脸适合的词儿,可是翻来覆去,确切的她不喜欢,她喜欢的又不确切。
她能强烈地感受到阿娘对她们姐妹两个区别对待,大概是从自己六岁那年开始。
那段时间王桃儿总是哭,只要一哭,阿娘就紧张兮兮的,整张脸皱到一起,似是发生了多大的事一样。
而且只要王桃儿一哭,阿娘就会把其带到里屋,不知道干什么,半天都不出来,要是自己闯进去,会被阿娘马上呵斥着赶出来。
她的阿爹也只关心王桃儿,有次她在屋外地里玩儿,王桃儿和阿爹在里屋聊天,她扭着头偷偷的看,阿爹和王桃儿很是亲昵。
不但笑呵呵的握着王桃儿的手,说话语气轻轻的,还搂了搂王桃儿的肩。
这种亲昵的举动,让她很羡慕。
王桃儿离开之后,她凑到阿爹身边,也想让阿爹跟她好好说说话。
她的想法很简单,她也是阿爹的女儿,她得证明阿爹对待两个女儿是一样的,那是一种与生俱来的醋意。
可谁知道她过去后,阿爹刚刚把目光落在她身上还没说一句话,就听到阿娘在叫她:“杏儿,你姐不舒服,快去帮她抓些药回来。”
她心想着姐姐不舒服,为什么阿娘不去,要让自己去买药?自己才六岁,能知道跟大夫说清楚姐姐需要什么药吗?
于是,她装听不见,拗在凳子上不动,谁知阿爹一下子把她推起来:“还坐着干啥,快去给姐姐抓药啊!”
那一刻,她心底无比委屈。
为何阿娘跟阿爹把自己当丫鬟一样呼来喝去,却对姐姐那么好?
还有件事,她也记得很清楚。Χiυmъ.cοΜ
有一天,阿爹去镇上集市给王桃儿买了一件大红新布扯的衣裙回来,而她在阿爹带回来的兜里翻了很久,也没有翻出来第二件。
阿爹是个暴脾气,于是她也不敢问,可那件新衣服实在太好看了,她惦记了好几天,终于有一天趁王桃儿不在,她偷偷拿出来,正喜滋滋的往身上穿的时候,被阿娘看见了。
阿娘先是一愣,随后凶巴巴的把衣服扯下来,嘴里骂骂咧咧的,不知道从哪里找来一把剪刀,当着她的面儿,把那条火红的新裙子剪得稀碎!
她顿时便被吓坏了,哭着坐在了地上。
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的王桃儿过来扶她,阿娘也不允许,她将姐姐带去了内屋,留她一个人在地上滚来滚去,哭喊不止的弄了一身灰。
她相信阿娘一定是因为某种原因不喜欢她,不但如此,阿娘也不让阿爹喜欢她。
于是,她小小的年纪便知道了恨,她恨阿娘,因为王桃儿得宠,她也恨上了王桃儿。
曾经,有人故意开她和王桃儿两个的玩笑:“小杏,你是不是你阿娘亲生的啊?怎么你生得瘦瘦黑黑的,你姐却是生得白嫩嫩的?”
每次听到这些话,她心里头就蹿着一团小火苗。
她不是生气人家说她不是亲生的,因为她长得像阿娘,肯定是阿娘的种,她介意的是人家说自己黑,姐姐白,那是丑与美的另外一种说法。
如果她的阿爹阿娘,特别是阿娘,是用美丑来决定把爱给谁,那她能怎么办呢?
这是不公平,可是谁让她生在这个家里呢?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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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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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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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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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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