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人望着成野的脸,看着从前如何如何高傲的大成皇子,如今却成了这幅模样,看着面前成野那干得发裂的嘴唇,看着那苍白的面容,再看着一头蓬乱的头发。
“三皇子的旧部,该是还未死绝吧,”来人倒是开门见山,也没有同他绕弯子的意思。
成野死死盯着来人的脸,却觉着目光好似涣散得很,就连眼前人究竟是何模样都不大看得清了。
“三皇子,交易嘛,总得付出些代价不是,你看······这样如何······”来人忽然站起身,凑近成野耳畔,低低说了几句。
成野的瞳孔渐渐放大,好似听见了什么叫人不敢相信的事情,瞬即扭头看向来人。
“不可能,你做不到,”成野道。
来人却是一笑,“有何不可?”
“不试试,又怎知不可能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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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上行了三日,小菊便看了三日的日出。
阿梨还是如从前一样,早起晚睡都伺候着陆观澜。
陆观澜已经说过不用,阿梨却还是执意如此,说是多年来都已经习惯,如今若叫自己忽然不做了,反倒是不适应了。
一旁的小菊见状也不由托腮道:“说起来,奴婢也是害怕,若是将来也同阿梨姐姐一样嫁人了,要见不到小姐该多难过。”
“那你也学学你阿梨姐姐,嫁人了带着夫君也留在小姐身边岂不对了,”初语也在一边收拾着自己的钓竿,听见小菊如此说,便调侃道。
陆观澜这几日听着这几个丫头在耳边聒噪着,倒也已经习惯,见三人又开始你一言我一语起来,便无奈笑道:“今夜便可靠岸,咱们到的这第一处地方可是大禹的邵渭郡,听说那儿的奶糕好吃,你们若是这样吵闹,我便兀自前去,也省得带上你们在眼前烦。”
陆观澜假意威胁,三人听了倒真是立马闭了嘴。
待阿梨为陆观澜梳妆完,陆观澜便出了船舱,到外头的甲板上想透透气。
说来也是运气好,这一路航行并未遇上什么大风大浪,包的船上除去他们几人,便是驾船的船长和几名伙计。
没有风浪便没有颠簸,也不至于叫她晕了船去。
无论前世也好今生也罢,她好似从未坐过这般海船,更不知这大海上头究竟又能遇上些什么。
几日船上日子倒也惬意清闲,平日里听李尽说说自己从前的征战往事,或是同李尽下棋,再不然便是看海,望着远处说起自己心中的念想。
如此对于他们二人来说,算得上舒适,可对于船上这三个丫头来说,着实便无聊得紧。
阿梨是个脸皮薄的,明明都已成亲,可奈何始终不愿与张三枝同房而居,张三枝也颇为委屈,好几次在陆观澜跟前告状,想求着陆观澜为自己说几句好话。
陆观澜瞧着张三枝也着实可怜,原想替张三枝劝劝阿梨,叫阿梨不用时刻陪着自己,怕自己在船上不舒服伺候不好自己。
可谁知李尽知晓此事后,反倒拉着她不许她多嘴。
理由是——
做将军的媳妇儿还没娶上,都还未洞房,他一个做副将的既已成亲,还已洞房,又何故非得时刻凑在一起叫人看了眼晕。
陆观澜听李尽如此说,笑李尽是孩子心性,这有何可比的,人家张副尉此番并无错处。
似是得了陆观澜的庇护,张三枝登时便在李尽面前嚣张了几分。
于是,便睡了几日甲板。
直到今日,好容易听说夜里要靠岸,张三枝像是终于得了大赦,感动得无以复加,更是扬言待下船后,定要找处酒肆好好喝上几坛。
几个丫头似乎也有些高兴,初语这是终于回归故土的高兴,阿梨和小菊则是没见过外头的世面,便有些高兴得不知所措。
陆观澜也很高兴,可不知为何,心里头总觉着有些不踏实。
李尽似乎看出了她脸色不对,便问怎么了。
陆观澜只是道:“约摸是到了新的地方,觉着不熟悉罢了。”
李尽点点头,握了握她的手,笑道:“别怕,有我在。”
陆观澜点头。
等到后半夜,船终于靠了岸。
陆观澜一夜未睡,初语也守在船舱门口,二人倒是清醒得很。
阿梨连日照顾陆观澜,陆观澜便怕将这傻丫头给累着,便叫小菊拉上阿梨一道睡下。
这到了后半夜终于抵达,便又让初语将二人叫醒。
“张副尉,到啦,”船长将张三枝从甲板上给叫醒。
张三枝也朦朦胧胧揉着眼坐起身来,接着裹了裹身上的被褥。
要说这时节虽算不得寒冬腊月那般的冷了,可到底是海上,海风吹着夜里还是冷的,可把他给冻坏了。Χiυmъ.cοΜ
晓得终于靠岸,想到能上岸生堆火也是好的,张三枝便立刻起身转头就想去寻阿梨的身影,想着阿梨那个傻丫头,这两日累坏了,兴许还睡着呢。
转头却见那边陆观澜已然带着三个丫头下船了。
再回头一看,将军舱中也是空空荡荡,又仔细一看,才知将军也已经随着下了船。
张三枝顿时觉着,自己才是那个傻子。
李尽先行下了船,到海滩边干地上支起火堆。
陆观澜则带着三个丫头缓缓跟在后头,待李尽生好火堆,陆观澜这才带着丫头们捡了海边的大石头堆着坐下。
“这便是那邵渭郡?”小菊好奇地看着四周。
陆观澜一笑,“这里哪里能是邵渭郡,不过是靠着邵渭郡的一处海村。”
小菊闻言点点头,随即又道:“如此说来,那咱们离奶糕不是远得很了?”
阿梨这时候笑道:“你呀,就知道惦记吃食。”
小菊听阿梨如此说,便轻咳一声,“我是没找到歇脚的地方,小姐多日没有好睡。”
初语这时候道:“虽说只是海村,却也离邵渭城不远,这会儿还是半夜里头,城门没开,咱们等天亮再去便是,到时到了城中,或可歇息两三日再走,也可让小姐瞧瞧大禹的风景。”
陆观澜却摇头,“不可,咱们虽说路至于此,可以尝尝美食歇歇脚,可到底不是来游玩的,不能逗留太久。”
李尽在一旁听了道:“不急,来都来了,何不多看看再走?”
李尽知道,陆观澜是不想耽搁他回去看他那外祖父。
陆观澜还想说什么,却听初语道:“您放心吧,陛下身子还好,得知长孙殿下回国,如今精神更是比从前好了不少,奴婢早已传了密函给陛下,陛下也给奴婢回了消息,让奴婢一路小心便是。”
陆观澜闻言心里那口气终于松了松,却依旧觉着不能放松警惕,还是尽早到了大禹皇都,让李尽见了他外祖父才是。
瞧陆观澜不说话,李尽又道:“正好也看看大禹究竟是何模样,这地方,我究竟该不该回来?”
陆观澜闻言回过神,看向李尽半晌后才点头道:“依你。”
李尽一笑,上前将披风给陆观澜披上,“海上风大,虽说如今天气不大冷了,也还是得小心别着凉才是。莫像从前那般,自己都快烧糊涂了。”
陆观澜知道,李尽这话是在说她落水那次。
只是她倒真不知道,这件事究竟是这几个丫头透露出去的,还是李尽让人盯着她故此得知,亦或是——苍和同李尽讲的?
想到苍和,她转头问李尽,“你之前同我说,苍和与你说过的那些话,便是全部了?”
李尽闻言脸上的神情一顿,似有些心虚。
陆观澜顿时觉察到李尽脸色的不对劲,当即逼问:“瞧着,咱们李将军可还有话瞒着我。”
李尽却颇为为难一般,道:“倒也并非瞒你,只是此时这时候还不便对你讲。”
就因为知道陆观澜是个明理的,性子也历来如此,便是他说此时不便,陆观澜便也不会再问。
就这样吹着海风烤着篝火,眼看着天就要亮了。
张三枝也从船上端了船长给煮的鱼汤下来,说是让众人暖暖身子。
最后将鱼汤捧到李尽跟前时道:“将军,咱走的时候,能不能不叫俺再睡甲板呐,怪冷的。”
李尽冷瞥了张三枝一言,道:“看心情。”
陆观澜这时瞧着阿梨一脸心疼又不敢多言,便笑着道:“我瞧着咱们张副尉也没犯什么大错,你若是再如此为难,倒让你这将军再不得民心了。”
李尽这才罢了。
天亮时,张三枝便在附近的海村租了马车,让陆观澜同李尽在马车里头坐着,自己则带着阿梨骑马先行前去城中安置落脚的地方,初语则为二人驾马。
路上,陆观澜忽然想起成野那日造反,却不知那跟着一同造反的兵将,是否都尽数除诛了。
便问起李尽此事。
李尽道:“陛下念在那些人都不知其造反之心,只听军令看兵符,便也没有迁怒太多人。”
陆观澜道:“那日持匕首要挟了宴中所有人的,我瞧着可都不是将士假扮。”
李尽闻言笑了笑,“的确不是成野找人假扮,那都的确是内侍。”
陆观澜眉头一皱,“内侍?”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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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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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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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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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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