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梨,再热壶茶来。”
“是,”阿梨也应声退下。
等了没多半晌,就见初语果真拿着一个木盒子回来。
陆秉言冷眼看着初语手中那木盒,依旧淡然地喝着茶,旁的话也不说。
“这就是父亲口中所说装着那证实母亲面目的玉佩?”陆观澜也看着初语手中端着的盒子道。
初语端着木盒走到陆观澜身边,“可要奴婢这会儿打开来?”
“自然,”陆观澜口中轻轻吐出二字。
说着,又扭头看了眼陆秉言,“想必父亲也是看过多次了,不介意如今再看一遍吧?”
陆秉言不语,眉头紧锁地望着那木盒,又回头冲斜睨了陆观澜一眼。
木盒打开,里头装着的的确是一块玉佩。
陆观澜伸手将玉佩拿起,仔仔细细地看着那玉佩上的刻纹。
诚如陆秉言所说,这玉佩上的刻纹的确不是女子身上所佩该有。
大成女子所佩之玉上,大都所刻的是花团锦簇,再不然便是鹤鸟,却不会有这般刻上潜龙之纹的。Χiυmъ.cοΜ
刻着潜龙之纹的大都是男子,在大成寓意吉祥安定。
若有女子身上带着此物,那也定然是有男子相赠。
瞧见陆观澜的眼神,陆秉言冷笑道:“如何?现在还觉着我在诓你?”
陆观澜并未理会陆秉言的话,只是又把玉佩翻了个面,再看时,陆观澜却登时愣住。
陆秉言不曾发觉发现的,她却认得。
这玉佩背面,分明还刻着大成的皇图腾——月华晕。
潜龙的图案是有不少大成男子为着吉祥如意也会刻上,但大成的皇图腾却并非人人都能刻得。
此图腾非天子太子不可用,若被立为储君,方可在穿用上刻上此图腾,以此表明自己尊贵的身份。
这皇帝刻的是满月华晕,太子则是半月。
她手里这块玉佩上头所刻,正是太子所有的半月华晕。
这也是她当上皇后才知晓的事情,除了天家宫内,外臣自然也是不知道的。
陆秉言不知陆观澜在想什么,满心以为陆观澜这是不敢相信,故而才是这样一副难以置信的模样。
“如今可算看明白了?”陆秉言冷嘲热讽道。
陆观澜凝眉,放下玉佩,看向陆秉言,“这玉佩,当真是母亲的?”
陆秉言冷哼道:“难不成还有假?难道我还专程做一块假的玉佩诓骗你不成?”
陆观澜却是一脸正色,“您当真不知这玉佩是何来历?”
陆秉言被陆观澜问得莫名其妙,皱眉问:“这玉佩有何来历?不就是你母亲留在身边的定情信物。”
陆观澜顿时不语。
若要说这是母亲从前的定情信物,那也真是太叫人震惊了。
若此物当真是那人给母亲的定情之物,母亲又为何还会嫁给陆秉言?
毕竟那时候的陆秉言什么都没有,虽有功名在身,可祖籍和家中都没什么钱财权势。
若非靠着后来母亲娘家的帮持,用着票号的银子打点好了一切,恐怕陆秉言如今是连皇帝面都见不上的,更遑论还坐上了礼部尚书这个位置呢。
可是陆秉言并非是个知道感恩之人,也从来不是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
“既然,父亲说这是母亲的定情信物,可为何这信物又会落在父亲手中?难不成,还是母亲亲手交给父亲,亲口承认的?”陆观澜冲初语和阿梨摆摆手,示意二人退下。
屋子里只剩陆观澜和陆秉言二人,陆观澜才又开口道:“父亲现在可以说了吧?”
陆秉言顿了顿,便道:“当初,若非宋姨娘发现,我又岂会知晓你母亲竟是如此不守妇德之人,若是早知如此,我便······”
“你便如何?”陆观澜抢了陆秉言的话道,“就算父亲知道了又如何?还是会忍住心底的不悦甚至是嫌恶,迎娶母亲不是吗?”
见陆秉言顿时说不出话来,陆观澜又道:“还有,父亲说是宋姨娘发现的,也就是说,这玉佩是宋姨娘从母亲拿来的?”
陆秉言皱眉道:“那是自然。”
“那我也就奇了怪了,母亲的玉佩又是如何被宋月梅拿到的?难不成也是母亲交给宋月梅的?”陆观澜越听越觉着可笑。
陆秉言却在这时候蓦地愣住了。
是啊,他从前倒的确未曾想到,这玉佩究竟是不是刘芸安的。那时候只是觉着,既然宋姨娘能拿出这东西,他也看了并非伪造,便觉着此事不假。
毕竟那时候的宋姨娘在他看来,心思不会多么狠毒,是个良善的妾室。
再者,在他看来,宋姨娘当初还没那个伪造的本事。
若说起来,这宋姨娘也似乎是近年来才变了许多,叫他才发现原来宋姨娘也有这般手段本事。
“你倒也不必怀疑此物是旁人伪造,旁人造不出这般成色的玉来,况且宋姨娘不过为我陆家的妾室,她还没那个本事钱财来做这个,就为着诬陷你母亲,”陆秉言道。
陆观澜不语。
这话陆秉言的确说得没错。就宋月梅而言,钱财用度都是陆秉言从前给的,这玉不假,上头的图腾她也已经认出,更掺不得半分不真。
依照宋月梅的手段,的确是做不得这样的假的。
那若是旁人帮她呢?譬如云嫔同宋月梅联手时。
便问陆秉言:“这玉佩,父亲又是何时发现?”
陆秉言想了想,道:“你母亲嫁过来陆家不久便叫我知道此事了,只是那时候我忍着没有发作,这些年来待你们母女也不差。”
陆观澜眉头微蹙。
陆秉言倒是误会她的意思了,还以为她这是在质问他这些年来的对她们的态度。
而她真正想知道的,却是这件事发生的确切时日。
按理说,云嫔同宋月梅联手是从母亲帮了贤妃之后,所以若这玉佩当真是被伪造出来或是说云嫔安排的,那也是在那之后的事了。
如此说来——母亲身上的确有过这块玉佩?
可若真如陆秉言所言,是母亲的什么“定情信物”,那这般珍贵的东西不见了,母亲就没曾寻过?
还是说,母亲也未曾识得此物,若非陆秉言,恐怕母亲也只是把这东西当作普通物件,这才并未有多看重。
但既如此,又是如何叫宋月梅发现的?宋月梅可不是那般眼光独到之人,能一眼看出这玉佩不俗。
关于玉佩的事,陆观澜还是觉着疑点颇多。
便将玉佩又放回木盒之中,冲初语点点头。
初语会意,转身便带着木盒进了屋子。
陆秉言这时候抬眼看去,“哎”了一声,转头看向陆观澜,“你这是做什么?”
陆观澜一笑,端起茶盏,“既是母亲的遗物,也该由我这个做女儿的保管才是,就不劳烦父亲了。”
“你——”陆秉言哑口无言。
这块玉佩是他心底的耻辱,可他迟迟没有扔也是因为舍不得。毕竟他也是看得出这玉好坏的,无论成色质地亦或是上头的刻功,那都是不可多得的上乘宝物。
今日却没想,就被陆观澜这样给顺了去。
“所以,”陆观澜啜了口茶,抬眼注视着陆秉言,眼中满是冰冷,“父亲这些年来如此宠妾灭妻,对我和母亲不管不顾不闻不问,便是为着此?”
陆秉言一愣。
是因为这个吗?
“或许是因为这个,又或许,是父亲您一开始迎娶母亲时,心里就觉着耻辱吧,毕竟您是高高在上的朝廷命官,饶是还未做出一番功绩,可于您而言,您的前途也是不可限量的,至于母亲,不过是花些银子就能嫁入高门的,若非刘家财力极大极广,您又怎肯容许她做您陆家的嫡妻正室,对吗?”陆观澜说着,放下茶盏,目光里全然带着讽刺。
陆秉言只是微微垂目,眉梢抬了抬,终是没有开口。
“您有没有想过,您配得上吗?”陆观澜蓦地道。
陆秉言这才猛地抬眼看着陆观澜,眼里满是诧异。
陆观澜,竟能对他说出这般话?
“我知道父亲您从前对我如何,又是如何想要利用我。今日既然咱们已经把话挑明到这般地步,那我索性也明言了。您有多自私,您心里应该比谁都清楚,您有那么爱宋姨娘?那也不见得,您心里只有您自己,只有您自己一人的前途,只有您自己的一条命,从来都没有旁人的一席之地。您这样的人,只配孤独终老,不是吗?”陆观澜说到此,原本毫无表情的脸上忽然有了一丝笑容。
陆秉言瞳孔里此刻已然惊异万分。
这······这是陆观澜一个做女儿的敢对父亲说的话?
“不过您放心,将来我就算做什么,都不会同您扯上关系,从前您没有给过我的,往后我也不要了,就请您——好自为之吧。不要再打我的主意,也不要妄想用什么法子对付我,毕竟只要您安安静静的,我便不会动您,只用看着您孤独终老便是,”陆观澜说着,站起身,冲阿梨道:“阿梨,送客。”
说罢,便转身回了屋子。
陆秉言脸色苍白地望着陆观澜离去的身影,忽然在心底生出一股恐惧来。
陆观澜这是在威胁他?
还有,送客?他何时竟成了这里的客?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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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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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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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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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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