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多少年来,就没遇见过这样的主儿。换做往常的恩客,这越是难得的姑娘,便越是惦记,没曾想,这位小公子竟就这样被轻易打发了。
便忙一甩帕子道:“哎呀!小公子哪儿的话,若小公子喜欢,待会儿奴婢便让花魁娘子上来侍奉便是。”
陆观澜微微一笑,折扇一开,道:“甚好。”
到了四楼的包厢,嬷嬷停下脚步,冲陆观澜屈膝行礼道:“小公子,您先等着,奴婢这就给您安排。”
陆观澜笑着点点头。
一旁的阿梨便推开门,迎来她进去。
那嬷嬷正要关门退下,却被阿梨叫住。
阿梨回头看了看小姐,见小姐点头,便退出门去。
压低了嗓子,同那嬷嬷问道:“不知,先头进来那位徐公子,在哪处包厢?”
嬷嬷闻言,颇有些为难一般,眉头微蹙道:“小哥这是……这是何意?”
阿梨从袖中拿出一锭金子,递给嬷嬷,“那徐公子是咱们公子的朋友,只是近来闹了些不快,咱们公子今日不过是来赔罪的,还望嬷嬷行个方便。”
嬷嬷一见这金子,眼里放光,立马接过收进怀里,不住点头道:“小哥随我来,我给小哥领了路,小哥待会儿好给小公子引路。”
说着,便带着阿梨去寻那徐公子的去处。
陆观澜在房中兀自吃茶,听见外头笙歌四起,不禁跟着摇头晃脑。
这时,房门忽地被人推开。
陆观澜还未反应过来,就见来人迅速将门合上,几步冲到她跟前,一屁股坐下。
陆观澜顿时愣住。
“李……李将军?”不知为何,她竟头一次有些惊诧。
李尽将她好生打量一番,才冷哼一声,道:“陆大小姐真是好雅兴,吃茶竟吃到这里来了。”
陆观澜哑然,刚送到嘴边的茶顿时喝不下去了。
就这样愣了片刻,陆观澜才放下茶杯,恢复镇定,道:“李将军怎的来此了?”
李尽瞅了一眼桌上茶壶,示意自己也要喝。
陆观澜无奈,给他倒上一杯茶,递至他面前。
李尽接过,一饮而尽。
陆观澜这才瞧见,李尽额上还布着汗珠,像是大老远跑来的一般。
不禁又问:“李将军这是从何处赶来?”
李尽被她这么一问,忙咽下口中茶水,开口解释:“你别多想,我这并非为了来此。”
陆观澜却听得莫名其妙,“那将军这是……又为何来此?”
李尽见她一脸疑惑,无奈摇摇头。
今日他跟着这丫头一路到了西市,谁知刚把跟踪这丫头的人处置了,转眼就不见这丫头马车的踪影。
于是,他便在西市等着。
想着若是那丫头回来,定然也会途径此处。
最后还真让他等着了,却见那丫头并未回府,而是找了个铺子停下了。
他又等了好半晌,才见那丫头出来,却换了一身男装。
而后,便一路跟着,到了这花街的十里坊。
他倒实在猜不到,这堂堂陆家大小姐,竟会乔装改扮来这地方喝花酒?
见李尽一脸心事重重。
陆观澜轻叹一声,道:“李将军无需如此,我不会觉得如何。”
在她看来,世上男人都差不离如此。
饶是李尽这样的军中之人,更是抵挡不住这温柔乡。
虽说她心中莫名有些发堵,却也觉得,到底不与自己相干,不是自己该过问之事。
李尽见解释不清,索性岔开话道:“今日我来找大小姐是有事要问。”
陆观澜闻言,扬眉问:“何事?”
李尽脸色顿时有些不大好了,道:“先前送去陆府的帖子,你可看见了?”
陆观澜点头,“看见了,怎的了?”
李尽闻言,眉头一皱,一拍桌子,“你既看见了,为何还将那帖子让与旁人。”
旁人?陆观澜闻言,也是秀眉一蹙。
随即反应过来,面上染了怒气,“李将军好大的本事,在陆府也能有自己的人?”
李尽深吸口气,脸上也有了一丝不快,“自己的人?若你府上真有我的人便好了。你父亲亲自给我姑母回的帖子,我能不知道?”
陆观澜这才想起,陆秉言的确是该回帖的。
“姑母同我讲说,你父亲回帖中说你病了,我还想着,偷偷来看看你。哪知道,你这哪儿像是病了,分明生龙活虎,还有兴致来逛花街,”李尽接着道。
陆观澜瞧他一副没好气的模样,倒有些意外。
她一个女子,来逛青楼花街怎的了?
想着,便道:“既然李将军问完话了,那请自便吧。”
李尽哑然。
这是要轰人走的意思?
刚想开口,忽听门外传来脚步声。
就听见阿梨同嬷嬷在门外道:“嬷嬷自行忙去吧,我家公子若有吩咐,自会让我来寻嬷嬷。”
嬷嬷道:“是是,那奴婢这便先去叫花魁娘子上来服侍公子。”
说罢,阿梨便推门而入。
一见房中多了一个人,阿梨也是一怔。
因李尽背对房门,便叫人看不见面容。
阿梨见小姐一脸不快,以为发生何事,正要大呼喊人。
就见陆观澜冲她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李尽这才缓缓回过头,眉头紧锁着,颇为不悦。
阿梨一见是那位李将军,忙屈膝行礼,“见……见过将军。”
李尽闻言,扭头冲陆观澜笑道:“我怎么觉着,你身边这丫鬟,总是有些怕我啊?”
陆观澜闻言,摇头叹了一声,“若非你每每这样吓她,她又怎会怕你?”
李尽却一副甚为无辜的模样,一摆手,“我堂堂大成上将军,怎会吓一个丫鬟?莫不是——”说着,又转头看向阿梨,“有些人的嘴太碎,爱在人前嚼舌根?”
陆观澜咳嗽一声,“李将军,自重!”
阿梨着实有些害怕这手上沾了人血的将军,每每见了,都不自觉听了这将军的吩咐。
可不知为何,这李将军一见小姐,身上那股子戾气便顿然全无,在小姐面前,好得跟什么似的。
她也不敢在小姐跟前编排李将军,生怕一个不注意,自己便再也见不着小姐了。
李尽见陆观澜如此护着自家丫鬟,忍不住嘟囔,“怎的没见你替我说两句。”
陆观澜不由失笑,“你一个大丈夫,怎的总要与女子过不去。”
正说着,外头便传来叩门声。
就听一个如黄莺婉转般的声儿传来:“小公子,奴家嬷嬷让奴家来伺候小公子,不知小公子这会儿方便吗?”
李尽听着这声儿,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眉头一皱,扭头冲陆观澜摇头。
陆观澜今次来此,本就不是为了玩耍,自然也没心思应付什么花魁娘子。
只是,若没有这花魁娘子做幌子,叫人觉察出她的身份,就难办了。
想到此,她将目光移向李尽。
若是让李将军作陪,想来,这花魁娘子便察觉不出异样了。琇書網
李尽被陆观澜这眼神一瞧,身子竟不自觉一抖。
这时,门外花魁娘子的声音又传了来:“小公子,奴家可进来了啊?”
话音刚落,那门便被推开。
花魁娘子见房中一个侍童模样的人正襟危坐,心下疑惑。
先前嬷嬷还说,这房中的小公子,模样胜似谪仙,气度更是不凡。
怎的这会儿一见,竟是个侍童?
难道是嬷嬷诓骗她不成?
此时的陆观澜还未来得及有所反应,脚下已经落地。
李尽竟带着她,从窗户跃出,跳了下来。
陆观澜还在发愣,李尽却觉着心头一股汹涌翻腾。
如今,他竟能搂着她了?
他一低头,下巴抵上陆观澜额间。
不知为何,他只觉得她额间碎发挠得他心痒。
半晌,陆观澜才回过神,忙一把推开李尽。
二人都各自整理了衣裳,这才恢复平静。
又过了半晌,李尽才开口:“往后这等事,你可不能打我的主意。”
陆观澜轻咳一声,“将军哪里话,我不过,是想让将军享享福。”
说起来,遇上花魁娘子,李尽又怎算吃亏。
谁知,李尽一听这话反而恼了,扭头瞪着陆观澜,“你若觉得这是享福,何不让二殿下来享?”
陆观澜眉头一蹙,“好好的提二殿下做什么?”
李尽别过头去,“怎的?提不得二殿下?”
李尽只当是陆观澜护着成墨,心中顿时又添了堵。
陆观澜觉得李尽越发莫名其妙,也不想理会,转头便要再回青楼。
可想了想,方才只有阿梨才晓得徐枫在何处,如今阿梨被留在房里,她又如何去寻。
想罢,扭头冲李尽道:“李将军,可否帮我一个忙?”
李尽闻言,回过头,“帮忙?”
他没想到的是,她这头一回找他帮忙。
不免心中一喜,想着总算叫她欠上自己一个人情,往后这一来一回,总有得见了。
陆观澜点头,“不知将军可否愿意?”
李尽不愿显得过于殷切,只得佯装镇定,问:“什么忙?”
“替我,去十里坊打听一个人在何处,”陆观澜抬眼看向李尽,眸子里满是谢意。
这种地方,李尽实在不想去,想到方才进来寻陆观澜时,一路经过,闻见的那股子脂粉味,实在难受。
却见她眼波流转,那里头,似带了有星辰一般,叫人沉溺其中。
不觉间,他缓缓开口:“好。”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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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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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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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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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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