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观澜从府里出来,扭头瞥见不远处闪过一个人影。
心下一笑,提起裙摆上了马车。
对车夫轻声道:“从西市绕一圈儿,驶进西市后找处巷子把身后的人甩掉。”
那车夫是阿梨找来的好手,平日里也是见惯了跟踪的勾当,察觉到身后有人,又听得小姐这样吩咐,自然晓得该怎么做。
便也不动声色,只默默驾了马车离开。
西市离尚书府的街市不远,很快便到了市集。
市集人多,因那车夫是位老手,晓得如何快些绕开人群。
不多时,便将身后的人影甩掉。
李尽今日专程来找陆观澜,却正撞见陆观澜出门儿。刚想上前打声招呼,就见身后偏门偷偷摸摸钻出一丫头,又鬼鬼祟祟藏在墙角根儿,眼看着,是要跟着陆观澜了。
他便做那黄雀,静静跟在那丫鬟后头。
随后,见陆观澜去了西市,看那巷子多,他便寻了个机会将那丫头绑了。
才将处置妥当的空隙,就没见陆观澜马车的影儿了。
李尽不由纳闷儿。
这丫头难不成赶着去见谁?竟溜得这样快。
马车拐进一处长巷子,阿梨掀开车帘,打眼一看,不见有什么可疑之人,这才回头对陆观澜道:“甩开了。”
陆观澜点点头,随即吩咐车夫,“从前头拐出去,去文安坊。”
车夫这才应声道:“是。”
早前陆观澜给成墨送来的信中,虽未提及何时再来,可信中所言之事,依照成墨的本事,该是早已办妥。
马车停在文安坊别院门前,阿梨照例下车叩门。
这回开门的却不是之前的小哥,而是楚玲。
楚玲一见是陆观澜身边的大丫鬟,便晓得那马车里定然坐着陆观澜了。
忙笑着迎上前道:“陆大小姐快请进来。”
陆观澜这才掀开正帘,对楚玲微微一笑,“劳烦姑娘了。”
楚玲也是一笑,扶着陆观澜下了马车,便带着主仆二人进了院子。
“殿下不晓得大小姐什么时候来,这几日便都在别院住着,这会子估摸着在后院儿园子里看书呢,大小姐随我来,”楚玲边说着,边走在前头领路。
陆观澜想到那日见成墨时,他在院儿里树下睡着了。
这位成天没想着做皇帝的二殿下,就连看书都会打瞌睡,也不知道今日再来,是否还能瞧见这位二殿下懒倦的模样。
到了园子,果真见着成墨在看书。
那甚是认真的模样,倒真是少了几分从前的倦怠。
听见来人的脚步声,成墨抬头。
“你来了?”成墨微微一笑,唇角的笑意尤其如春风含黛。
陆观澜行礼道:“是,殿下。奴婢想问一问,上回请殿下帮忙打探的事,如何了?”
成墨见陆观澜客套之余便是公事,脸上顿时有些不快。
陆观澜连成墨的脸都没看上一眼,更没觉出异样来。
没听见成墨答话,还以为并未将她要的东西收集来。
便柔声道:“若殿下还未办成,也无碍的,小女就先回去,待殿下得了消息,再同小女知会一声儿,小女自会来。
成墨一听这话,眉头一皱,冲楚玲一摆手,“给她拿出来!”
楚玲没见殿下莫名发了小脾气,只转身回了屋子。不多时,便到了陆观澜面前,将一叠厚厚的信纸交与陆观澜。
陆观澜接过,笑道:“多谢楚姑娘。”
听见一旁成墨冷哼,又接着道:“也多谢二殿下。”
拿着成墨给的名录出来,陆观澜便径直往这单子上的地方去了。
成墨见陆观澜走了,轻叹一声,负手站在池边,望着满池刚开的荷。
楚玲见状,颔首道:“主子若不放心,奴婢便去跟着大小姐。”
成墨思索片刻,摆摆手:“罢了,此番我也好瞧瞧,若让她自行处置,她会使得什么手段。”
楚玲又道:“那奴婢需要跟着瞧瞧吗?”
楚玲晓得,殿下对陆大小姐尤为上心,此番必定还是放心不下。
再者,她也举着,陆大小姐不过一个未及笄的小姑娘,这等的事让这小姑娘独自应对,恐怕也有些不妥。
成墨闻言,轻轻点头,“也罢,盯着便好,不必帮衬。”
楚玲得了令,立马跟着出了别院。
陆观澜从成墨手中拿到的,便是王大夫人的弟弟林汪海平日里结交之人,欺压之百姓,以及犯事惹上的官司之名录。
这两日她要做的,便是在这些人中走动一番。
该收买的收买,该劝说的劝说,坐实了林汪海的罪名,拿到这些人证的口供。
毕竟她已经有了林汪海贪赃枉法的证据,缺的,便是让林汪海百口莫辩的人证。
“小姐,咱们现下是去何处?”阿梨问。
陆观澜翻着信纸,抬眼道:“风山岭。”
这去的第一家,便是林汪海收地时候欺压的百姓家。
这户人家在城外的风山岭,家中只剩两位老人,儿子年轻时候当兵战死,便靠着几亩良田过活。
谁知,这林汪海却强买了地去,说是要种花。
却只给了两位老人普通良田一半儿的银钱。
两位老人不卖,便要去报官,却在半路上被林汪海派去的人给打了一顿。
如今这老爷子折了一只腿,老太太独自一人也不敢再招惹。
阿梨听到这里,忍不住咬牙跺脚,“这王大夫人的弟弟,也太不是个东西了!”
陆观澜笑了笑,伸手拍了拍阿梨的手,“傻丫头,何必这样愤然,这样的人,到头来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阿梨点头,“小姐说的是,只求天上打雷,早些劈死了这些杂碎才是。”
陆观澜闻言失笑。
正说着话,就到了风山岭的庄子前。
马车到了庄子前的小路便驶不进去,只得下车步行。
陆观澜便吩咐车夫在外头等着,自己则带着阿梨去了庄子里的老夫妇家中。
两位老夫妇眼睛已瞧不清,听见篱笆院儿外头有人喊门儿,以为是林汪海派来的人。
老爷子顿时骂骂咧咧,老太太更是径直拿了扫帚出来就要赶人。
阿梨见状,忙上前一步挡在陆观澜身前。
陆观澜却丝毫不慌,只是朗声道:“二老,我乃事礼部尚书嫡女,陆观澜。”
索性二老耳朵还好,闻言顿时停下。
那老太太举着扫帚的手也从半空中放下,凑近一瞧,果真瞧见一个俏生生的女娃,便小心翼翼问:“真是礼部尚书之女?”
老太这就奇怪了。
这礼部尚书的女儿,来找他们两老口做什么。
陆观澜冲阿梨使了个眼色,阿梨立刻会意,上前扶着老太太进屋。
屋子简陋,更是四面漏风。
陆观澜见了不免心中酸楚。
说到底,上头的人过得如何的富贵,哪里能想到底下的百姓又过得如何。www.xiumb.com
陆观澜轻叹一声,冲阿梨点点头。
阿梨将老太太扶在桌前坐下,便从怀里拿出两代银子,放在桌上。
老爷子的眼神稍好一些,瞧见这两味小姑娘一来便送钱,有些不解,“莫不是,礼部尚书晓得咱们家中遭遇的事了?”
可再仔细想想,这礼部尚书也不管此事啊。
便有些怀疑,问:“你们俩究竟是何人?这礼部尚书的千金,怎会无缘无故来找我们,我们这儿又不是什么不得了的黄金地,犯不着你们这些贵人来此。”
听老爷子言语不善,陆观澜也只是轻轻一笑,柔声解释:“我今日来此,便是为了二老庄中之地一事。”
老太太闻言,忙问:“这位小姐,您们是为了我们家的地?”
陆观澜笑着伸手握住老太太的手,“你们二老所受之苦,我已尽数得知,今日前来,便是想二老做个证。”
老爷子似乎还有些顾虑,横眉问道:“做什么证!”
陆观澜微微一笑,“人证。”
随后,将如何如何得知林汪海之恶行,又是如何如何想要为他们讨回公道,悉数告知了二老。
二老听罢,终是明白陆观澜此番前来是为何。
老爷子还是不解,“小姐既说同王家结亲,为何还要为我们讨回公道?”
陆观澜早猜到有此一问,继续解释道:“他们王家贪得无厌,如今还惦记起我亡母的家产,我这不过是为了,自保。”
老太太听了,忍不住附和,“是!那王家太不是东西了,还望大小姐早些惩治了这恶人。”
陆观澜笑了笑,却不作声。
其实要说起来,她此番不过是为了拿到证词,这证词也只是用来威胁王大夫人。
至于要不要替这些惩治恶人……她没有想过。
阿梨在一旁瞧见小姐神色有异,以为同情这对老夫妇,便柔声安慰:“小姐,咱们今日也带了不少银两,足够二老用上后半辈子了。”
陆观澜闻言抬眼,依旧没说话。
阿梨忙将桌上的钱袋子推到二老面前,笑道:“二老快些手下,这是小姐的一番心意。”
老爷子愣了愣,没有动手接。
老太太本想接,刚伸出手,却被老爷子一巴掌拍了回去。
“小姐能替咱们惩治恶人就是了,这钱,我们不该拿,”老爷子一条腿断了,另一条腿艰难得支起身体,站了起来,对陆观澜弯腰行礼,“多谢小姐了。”
陆观澜望着老爷子,好半晌,才缓缓开口:“好。”
她会惩治恶人。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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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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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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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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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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