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花宴就如同那春游,各家小姐夫人带上拿手的点心,约在赏花的好去处,一同吃吃点心,话话家常。
阿梨备下几盒陆观澜爱吃的酥糕,又想起什么般,问道:“就是不知陈大小姐是否也喜欢。”
陆观澜笑道:“怎的现在还关心起旁的小姐来了?莫不是想换主子了?”
阿梨娇哼一声,也不同小姐斗嘴。
笑罢,陆观澜望着窗外的夜色,静静坐着。
前日张嬷嬷来禀,说为陆经竹送出去两封信,张嬷嬷不识字,也不晓得这信封上写的捎给谁。
陆观澜不用看信也能猜到,既是两封,那自然是捎给她那两位“好哥哥”的。
陆家庶长子陆齐鸣,陆家庶次子陆华生,这二位可都是从宋月梅肚子里出来的。
前世她对这二人的印象不太深,只晓得陆齐鸣挺游手好闲,倒随了陆秉言的风流性子。这陆华生平日少言寡语,多数都在学堂读书,与她更是少见。
这两年二人被陆秉言叫出去游历,她也许久未见。
想来宋月梅也是真急了,否则哪里会这样把儿子叫回来。
见陆观澜又在出神,阿梨为她拿来一件披风披上,“小姐早些歇息吧,明日还得走远路呢,”说着,扶起陆观澜回了里屋。
走到一半,陆观澜顿了顿,扭头问阿梨:“周嬷嬷可安置好了?”
阿梨点头,“已经找了处僻静的院子,让嬷嬷搬进去了。”
陆观澜点点头,这才放心一般。
蜀中已没了外祖父外祖母,周嬷嬷回去也是伶仃一人,不如将她安置在京中,留在身边总归放心很多,也能时常去照拂一二。
随即又问道:“那女子可打听到了?”
阿梨却是摇头,“这奴婢实在打听不出来……”
陆观澜沉思片刻,“打听这事确是难为你了,无碍,我想别的法子便是。”
阿梨有些好奇,“可是——打听那女子又是作何?”
陆观澜却摇头不语。
清早一阵风从窗外吹来,带入丝丝沁人花香。
陆观澜被风吹醒了,坐起身喊了声阿梨。
阿梨见陆观澜醒了,忙打来洗脸水,打趣道:“小姐真是难得早起,这还是奴婢头一回没叫小姐,小姐便自行起身了。”琇書蛧
陆观澜呆呆愣愣地望了眼窗外,“昨夜忘了关窗户?”
阿梨笑道:“小姐难不成忘了,自打从蜀中回来,您就吩咐往后不关窗了?”
“是吗?”陆观澜喃喃。
也不知怎的,今早那阵风里,她竟觉得带了丝九英梅的香气。
想到此,脑中闪过一个月色下的身影。
她一愣,晃了晃脑袋,不再多想。
花宴摆在月华长公主的城外庄子里。
月华公主是当今陛下的妹妹,性子极好,又爱清静,所以时常南下避世。
因常年不在京中,便将城外庄子让出来,好叫京中夫人小姐随时赏游。
陆观澜前世也晓得这庄子,也随成野去过。
这庄子四季都有美景可赏,春可赏花,夏可观荷,秋可觅林,冬可看雪。
陆观澜前世就喜爱这地方,特别爱那处湖心亭,于是同成野求这庄子。
可成野对她说,这是他皇姑母的庄子,不可随意转赐予他人,却转眼就送给了陆经竹。
陈若萱同陆观澜约在城门相汇,为了是二人结伴同行。
陆观澜到城门之时,见陈府的马车早已等候在此,陈若萱正站在马车外,百无聊赖地踢着地上的小石子儿。
陈若萱见陆观澜来了,忙跳上陆观澜的马车,笑得一脸明灿:“陆姐姐,一别多日,你可曾想我呀?”
见陈若萱还是那副孩童性子,陆观澜不禁微微一笑,“甚是想念。”
陈若萱闻言,靠着陆观澜坐下,伸手挽住陆观澜手腕,却发现陆观澜手腕上的手链,惊呼道:“陆姐姐这是在哪家铺子买的手链,竟这样精巧好看。”
陆观澜一愣,垂眼看着手腕处,便道:“友人相送,我也不知是在何处铺子买的。”
陈若萱有些失望,叹了口气,便说起前些日子去尚书府找她,听说她去了蜀中,不知她此去为何。
陆观澜便说:“生母去世,外祖听闻噩耗便一病不起,这才回去探望,岂料外祖年迈,没撑多久,便也去了。”
说到此,陆观澜神色淡然,心头却还是有些发涩。
外祖父那身子骨,愣是撑到见了她才离世。若非刘寒起和宋月梅做的这档子事,外祖父又怎会走前还受这般折腾。
陈若萱听着陆观澜说起蜀中一行之事,没想到陆观澜接连失去两位至亲,一时也同情不已,便伸手握住陆观澜,“陆姐姐切莫太过伤心。”
说着,自己眼眶也有些红了,“我母亲也走了许多年,虽说是小姨做了继母,对我也甚好,可到底比不上生母贴心。我与陆姐姐,倒也算惺惺相惜。陆姐姐往后若在府上遇上难事,尽管找我便是,我定会鼎力相助。”
陆观澜唇边勾起一抹浅浅的笑,微微颔首道:“多谢陈小姐。”
陈若萱却秀眉一蹙,嗔怪道:“快别叫我陈小姐了,叫我若萱。”
陆观澜笑着点点头,“好好好,若萱。”
月华长公主的庄子叫“寻隐园”,是长公主亲自题的字。
两家府上的马车停在庄子门口,陈若萱便拉着陆观澜下了车,另一边,陈大夫人也从陈府马车下来。
陆观澜上前施了一礼,“见过陈夫人。”
陈大夫人笑着扶起陆观澜,点头道:“前些日子就连老夫人也常提起陆大小姐,说小姐知书达理、乖巧不已,还问萱儿什么时候再将你请来府中。寿宴一别,竟有好些时候没见着了,我看,陆大小姐清瘦了不少,平日里可得多顾着自己身子才好。”
陈大夫人是若萱生母的亲妹妹,为人也甚为直爽善良,陆观澜对这样的人没有敌意,便点头应是。
踏入庄子大门,入眼便是一条蜿蜒长廊,走过长廊,便是那碧波湖,湖中正是陆观澜喜欢许久的湖心亭。
陆观澜同陈若萱跟在陈大夫人身后走着,路上遇见其他夫人,也都是陈大夫人开口应酬。
到了宴席,陆观澜挑了处最偏的席坐坐下。
陈若萱本喜欢凑热闹,见陆观澜坐得这样偏,便也跟着坐在一旁。
陆观澜静静看着来客,瞧着多少是自己前世见过,多少是自己前世未曾见过的。
陈若萱看陆观澜静地出奇,又见她盯着四处夫人小姐看。便以为她有些伤怀,毕竟这赴宴的,都是夫人带着自家小姐来的,只有她,一个人冷冷清清。
便有些心疼,忙倒上果酒递给陆观澜,“来!陆姐姐喝了这杯酒,我就带陆姐姐去趟水玩儿。”
陆观澜被蓦地打断,又些哭笑不得,只得饮下杯中酒,起身随着陈若萱往湖边走去。
湖边有几处浅滩,因来的都是女眷,便没得什么忌讳。
小姐们便都脱了鞋袜,去浅水处趟水嬉闹。
这时,就传来一声惊呼。
陆观澜循声望去,只见一个姑娘的鞋袜被扔进深水,那姑娘正急得兀自跺脚。
陈若萱也瞧见了,便道:“那是户部尚书的大小姐王沁儿,扔她鞋袜的是她妹妹呢,咱甭管了,她妹妹最是骄纵跋扈,对谁都没得好脸色,我最懒得理她们家的事儿。”
陆观澜不语,只是瞧见那王沁儿正站在那儿委屈地抹着眼泪儿。
这时,王夫人跑了来,看了看王沁儿,又看了看她妹妹。
陆观澜以为这王夫人是来教训小女儿的,谁知,竟当着众人面甩了王沁儿一巴掌。
“你这死丫头,还没入夏,这就带着妹妹到水里来,若让你妹妹得了风寒可还得了!”王夫人边说着,便抱起小女子走了。
陆观澜在一旁瞧着,轻声问陈若萱,“这王沁儿,莫非并非王夫人亲生?”
陈若萱摇头,“亲生倒是亲生,可不知怎的,王夫人好似讨厌王沁儿讨厌得要了命了,只喜欢自己那小女儿。”
陆观澜若有所思般点着头,“我瞧着,王沁儿年岁比我们要大一些,当着众人面这样打她,怕是不好吧。”
陈若萱也认同地点头,“王沁儿已及笄两年了,不知怎的,就是没人上门提亲,她妹妹不过七八岁,在府中可金贵得很。”
户部尚书嫡女,没人提亲?
陆观澜心中呢喃。又看着王沁儿清秀的面容,忽然觉得,这倒是个好人选。
想着,陆观澜穿回鞋袜,转身回了席间,将阿梨放在桌上的点心端了一盒。
王沁儿先是丢了鞋袜,又被母亲打了一耳光,如今正站在湖边发呆,却没想,陆观澜忽然从身后走了来,将手中端着的点心盒子递给她。
“烦请王大小姐替我拿一下,”说完,陆观澜走到一边的树旁,踮起脚,一抬手,掰断一根不短的枝桠。
她拿着那枝桠,走上桥,将王沁儿那已飘到桥下的鞋袜给勾了上来,又提着鞋袜回到王沁儿身边。
王沁儿没想到有人帮自己,一时有些反应不过来。
就见陈若萱趟着水跑了来,冲王沁儿道:“陆姐姐帮你王姐姐,王姐姐还不晓得道一声谢的吗?”
王沁儿这才忙接过陆观澜提着的鞋袜,屈膝感激道:“多谢二位妹妹。”
陈若萱无奈,她没想到陆观澜会来帮王沁儿,自己跟过来也不过想跟着陆观澜而已,便摆手道:“不用谢我,我可没做什么,要谢就谢我陆姐姐。”
王沁儿这才抬眼细细打量起陆观澜。
见陆观澜戴着面纱,虽做的是帮人的好事,眼神却清冷无比,好似不染尘埃。
陈若萱自己是认得的,只是这位戴面纱的少女——
陆观澜瞧见王沁儿眼底的疑惑,微微一笑,“礼部尚书陆秉言之女,陆观澜。”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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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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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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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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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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