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贺宗谭多少有些喟然:“德妃娘娘的意思是……太安的处境并不大好?”
外面是漫天的红霞,德妃看了看外面,红霞再灿烂,都是没有心的。
她自己,也似乎没有心似的。
有刹那的慌乱,无依,但随即变得平静。
“不知贺大夫是否知道,太安能够来到这个世界,是皇后娘娘誓死保住的,代价是,她付出了自己的生命。”在德妃说话的时候,贺宗谭的心犹如万千只蝼蚁在吞噬,“她死的时候,什么身份都不是。但是在本宫眼里,她就是皇后娘娘,无可替代。如今皇上最希望宫里的文妃娘娘能够怀孕,依贺大夫所言,若是文妃怀孕了,太安……还有什么盼头?”
贺宗谭沉默半晌,他一直以为,像窦梓衾那样的女人,应该像欠太后一样,屹立不倒。殊不知,她远没有太后来的长久。
他还记得,窦梓衾曾说:“贺大哥,我与太后不同的是,我因为仰慕皇上而做皇后,太后却是因为被逼无奈做做太后。”
可是因为付出太多,所以早早地败下阵来,赔上性命?
贺宗谭哽了哽喉咙:“太安没有亲娘,若能安安稳稳地呆着,也是好的。”m.xiumb.com
德妃呵呵一笑:“贺大夫难道不明白皇后娘娘的心思么?她之所以誓死生下太安,为的就是,让她仅存的希望留在世上,让太安去做那些她无法做到的事。”
“我……我不知道。”贺宗谭犹豫道,“草民感激德妃娘娘告诉关于皇后娘娘和太安的这么多事,时候不早了,娘娘该回去了。”
他这是在下逐客令了。
德妃只得站起来,神情毫无波澜:“其实要帮太安也容易,只要贺大夫愿意,就可以帮助他。”
见贺宗谭不明所以地看着自己,德妃轻轻的,一字一句道:“眼下文妃在贺大夫这里调养身子以备受孕,若是贺大夫使些手段,不让她有怀孕的机会……”
贺宗谭忿然打断:“这不可能!”
他深知这样做的结果,只会为自己惹来杀身之祸。
更何况,他觉得文妃不是一个怎么坏的人,怎么下得了手?
医者父母心啊!
德妃见他拒绝,叹了叹息:“既是如此,本宫也不勉强贺大夫了。就算没有人帮太安,本宫也会为了皇后娘娘那份决然的心,为太安去绸缪一切。”
她背过身,面朝着外面的漫天红霞,将那婀娜的身姿消失在贺宗谭的眼底。
贺宗谭,深深地,深深地叹了口气:“衾儿,当初若你不进宫,那该如何?”
窦梓衾身体素来很弱,窦家不惜花了很多人力物力寻遍名医。
贺宗谭记得,当初他提着药箱去窦家的时候,窦梓衾正陪着皇上去行宫回来,未来皇后的身份昭然若揭。
他没有看过哪个女的,不皱一下眉头就喝下一碗药。
“你不怕苦吗?”
窦梓衾眨眨眼睛:“爹爹说,窦家的女儿是不怕苦的。所以我只有忍着。”
其实她并不勇敢,放风筝,擦破了皮,疼得眼泪直流,看尽蜈蚣吓得大惊失色……
只是窦家女儿的身份,让她不能脆弱,必须得学会坚强。
天色渐渐暗下来,贺宗谭从回忆里渐渐回过神来,他看着天,想起也是这样的时候,他和窦梓衾坐在窦家后门的台阶上,她说:“贺大哥,再过几天我就要进宫了。到时候你便不用来跟我看病了。”
年长数岁的贺宗谭只觉得心里的某些东西被抽空了似的:“衾儿,你喜欢入宫吗?”
窦梓衾低着头沉吟半晌:“贺大哥,我姓窦,注定要入宫的,这是不会改变的事实,也不能改变。”
贺宗谭怔怔地看着窦梓衾,很想问出口,衾儿,若果我让你留下来,你会吗?
他又觉得有些自欺欺人,她那样身份的女子,又有一个当太后的姑姑在宫里,自己算什么?
那一次,是他们之间最后一次见面。
自从窦梓衾入宫后,他再也没见过她。
等到再次得到关于她的消息,却是她已经薨世的消息,以及她留下一个誓死要生下的孩子,太安。
世间最多的,总是物是人非事事休罢?
“贺大夫,”宫里的轿子停在外面,走进来一个宫人,“皇上命奴婢来拿药。”
贺宗谭这才回过神来:“噢……你且等一等,我进去拿给你。”
他走进里面的屋子,拿起原本准备好的药,却又放下,狠了狠心,对外面的宫人说道:“你等一等,我药还没抓过。”
“好的,贺大夫。”
贺宗谭迅速抓了药,拿出去给宫人,嘱咐说:“让文妃娘娘每天服用两次。”
“奴婢记下了。”
宫轿又走了。
贺宗谭陷入一种不知所谓的地步,仿佛他与宫里的人,再也扯不清似的。
每个月,朱胜文大部分的时候都留在文月殿。
每一次,他与珺婉都似在例行公事。
她不再逃避,他也不再逼她。
两人心照不宣地像所有夫妻一样完成该完成的事。
却再也没像之前的激情与怦动。
夏至天,虫鸣不断。
朱胜文躺在珺婉身边:“你吃了几个月的药,还没有反应吗?”
珺婉也是累极,背对着他:“嗯。”
朱胜文看着她纤细的背影,内心深深怅然,继而叹了口气。
珺婉亦是难受至极,他们之间这样冰冷地相待,不知何时是个头。
黑暗中,她无声地搵去眼泪:“皇上,命中有时终须有,命中无时莫强求。”
朱胜文不吭声,他要的,不过是当年被她堕掉的孩子,以弥补他错失的遗憾。他从身后抱住珺婉,把脸贴在她的背脊上:“你若是忘不了他,就在心里想着他。但是不要说出来,千万不要说出来……”
以前总是想知道她心里到底装的谁,现在却害怕去知道。
就让她不说出来,让他自欺欺人罢。
这是他最后一次在她面前任性,从今以后都不会了。
“皇上,臣妾……”
“朕累了,”朱胜文渐渐松开抱着她的手,“你也睡吧。”
他将她即将要说出口的话,不经意地,硬生生地,给回绝了。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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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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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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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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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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