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朝端牧清点了点头,声音有些发软的道,“老端啊,我们拼尽全力,总算把孩子从鬼门关拉回来了。”
那一刻,我那一直虚虚软软漂浮于尘埃中的魂灵,终于结结实实的回到了坚硬的大地。
然而,还没等我把那口踏踏实实的气给喘顺,就听得那人叹息着摇了摇头说,“但是,你们要做好一定的心理准备!”
那之后,我看到了终于推出手术室,住进重症监护室里的小九九。
那感觉,恍如隔世。
小家伙就那么静静的躺在病床上,如果不是头上缠着纱布,和身上贴着的那些医用器械针管,我真以为,他只是睡着了而已,模样还是那么乖巧可爱。
我轻轻触了触他的脸颊,软软的,温温的。只是……
不知道这辈子还有没有机会再听到他叫我一声妈妈。
主刀医生说,孩子呼吸正常,大脑也有意识,只是全身都不会动弹。算不上植物人状态,但除了呼吸和脑意识外,又找不到更多的活着的体征。
末了,他说会找来国外专家进行会诊,后续情况,再看。
我定定的坐在小九九身旁,心里悲喜参半。无论如何,至少目前还活着。活着就好!活着,就有希望。
在整理小九九的衣物时,意外的发现了一个儿童手机。也是到了这个时候,端牧清才告诉我说,早在我血崩住院之后,他就悄悄送了这个儿童机给小九九,两人一直联系着,所以他才会知道我那晚去参加了生日宴和遇到歹徒的事。
他默默的低下头去,“那晚他颤颤巍巍的跟我说了你们遇袭的事,我再三交代他呆在原地等我来的。我也是第一时间报了警急忙赶了过来,还是迟了一步……我真没想到,那么小的孩子,会有那么大的勇气……”
闻言,我泪如雨下。
一周之后,专家会诊,情况还算乐观。医生说只要呼吸和心跳正常,意识也清晰,那么醒来也只是时间问题,让我们一定要有信心!
这人啊,一旦心里有了盼头,日子也就过得精神了起来。
我的伤势一天天好转,赵醇也恢复得很快。只是每次我想去探视他,他都是老远就朝我摆手摇头。我不知道他为什么不愿见我,但有一点我很明了,这辈子,我注定是欠他的了。
警察来过几次,我所能回想出的细节也全盘告知。目前唯一的线索,就是赵醇在和他们搏斗时,有一个受了重伤,目前还在昏迷中,另外两人潜逃了。警察暂时以一般刑事案件进行了立案侦查,案子目前没有明朗的进展,一切就等着那个重伤的嫌犯清醒了。
端牧清则不停的往返于公司和医院中,忙碌而憔悴。
那天,他从家里炖了些清淡的汤品来,一半分去了找醇的病房,另一半端来了我这里,还非要看着我喝完吃尽。
一门心思记挂着小九九的我哪里还吃得下。但看到他真诚的目光,想想人说不定是花了好几个小时辛苦炖出来的,我强忍着满身的不适,吃了一些。
见我实在吃不下了,他也不再勉强,盖好盖子后,端了出去。我以为他是要端出去倒掉清洗之类,就在我起身准备去看看小九九时,看到坐在病房椅子外的他,正在吃我吃剩下的汤品。
那一刻,我的胸口兀自的生出了一股暖流来。
我长那么大以来,除了外婆以外,他是第一个会吃我吃剩下食物的人。
这让我无端端的就想起我从未谋面的父亲,我想,这时间大抵也只有父爱才能做到这个地步吧!
和父爱般让人动容的情感,没想到我有生之年竟还能有幸遇上。这样的男人,他的怀中,定是女人最好的归宿吧。只可惜,我在遇到了最好的他之前,就已经把最好的自己消耗殆尽了。
他又陪了我一会儿,打点好了医院的其他事宜之后,便又匆匆赶往了公司。公司那边似乎也出了状况,很棘手,他几天几夜没好好合过眼了。
看着他匆匆离去的背影,我不禁唏嘘。如他所言,他的成功,是伴随了多少旁人无法想象的艰辛。
从小九九的病房出来后,我听见赵醇的病房传来激烈的争吵声,急忙赶了过去,只见一个中年男子正恨咧咧的指着赵醇的鼻子破口大骂。
“好!我不管你,我老来死了也不会要你管,从今以后你爱怎么样怎么样,我就当从没有过你这个孽子!”
赵醇面色苍白,无谓的笑了笑,“那最好不过!反正在你眼里,也从来没有把我当过你儿子。带上你这些东西滚吧,我哪怕真要死了,也不稀罕你在这里猫哭耗子假慈悲!”
“你!”那中年男子气得直发抖,“真不知道你这狗屎脾气是随了谁,不像我也就算了,好歹也有你妈半点——”
那人话还没说完,就见赵醇有些吃力的拿起手边的水果篮就气咧咧的朝着那人砸了去,“像我妈一样,一辈子温温吞吞被你们欺负到死么?亏了你还有脸提我妈,你这样的畜生怎么还能活那么久,你早该下十八层地狱的!”
那男子急急的捂住了胸口,脸色胀得通红,“你这个孽子,居然这么咒自己的亲身父亲?”
“对!我就是咒你了,怎么样!”赵醇声嘶力竭的吼着,那过猛的力度,拉扯得手术刀口隐隐的渗出了血来。
我呆呆的站在门外,一时间手足无措。想上前去制止,又觉得这似乎是家事,我一个外人……
可是再这么下去,他的伤口!
我咬了咬牙,正准备踱进病房,就见一个三十来岁的女人抢先一步气冲冲的跨了进去。
“臭小子,你爸好心好意的来瞧瞧你,你就这样咒他死,你不怕遭雷劈么?”那女人尖声斥责道,一脸精致的妆容因为过度的愤怒而扭成了一团。
赵醇无谓的狂笑了两声,“我放心得狠,就算雷真要劈,也该先劈死你们这对奸夫淫妇才对!”
“你这个孽子啊!孽子!”那中年男子边吼着,边忍不住的老泪纵横。
那女人一脸狰狞,“你还真打算要把你爸给活活气死么?”
“哈!那不真正中你意了,你个不要脸的狐狸精!”
“你说什么,你有种再给我说一遍,再说一遍!”那女子气呼呼的吼着,长牙五爪的边要去抓挠赵醇。
我见状,即刻冲了上去,一把挡在了他面前,“你干什么,没看见他还受着伤的么?”
赵醇拉开了我,双眼通红的看着那个女人,“臭婆娘,你有种再碰我一根手指头试试,你以为我还是小时候那个由着你怎么打都不敢还手的小孬种么?你今天敢再打我一下试试!看我怎么撕烂你的嘴折断你的手!”
那女人被他吼得愣了愣,下意识的往后退了退,咽了咽口水之后,又将目光转向了我,凶狠的道:“你谁啊你,从哪冒出来的!这是我们家事,闪一边去!”
我正准备开口,赵醇就一把紧紧的拽住了我的手,“他是我女朋友,要说家人,也只有她才是。你这个臭婆娘算老几,我赵醇死也不会认你是我家人!滚!”
那女人斜了斜眼,一脸狐疑的盯着我,“女朋友?”
我感觉紧紧握着我的手微微那么一颤,那时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朗声道,“对!我是他女朋友,今后,我会照顾好他,就不劳烦你们费心了。请你们马上走,他需要静养!”
我一口气说完,胸口剧烈的起伏起来。
面前的两人你望望我,我望望你,遂又将目光齐齐的投向了我。我挺直胸膛的迎向他们,“两位是听不懂人话么?他现在不想见到你们,请你们马上离开!不然我要叫医院保安了!”
我边说着,便准备按病床旁的响铃。
那女人冷冷的瞥了我一眼,紧了紧牙,拽着仍旧捂着胸口呆呆瞪着我的男子出了病房。
那两人走了后,我一直绷直的四肢这才放软了下来,缓缓的靠在了他的病床旁,徐徐的喘了几口气。
过了好一会儿,我听到耳畔传来轻轻的一声“谢谢。”
我转过头去,看向满脸苍白的他,心中愧疚难当,“该是我谢谢你才对,不是你舍命相救的话,我和小九九……”我低了低头,心中一片苦涩。
见我难过,他赶紧故作轻松的到,“嗨!我没事儿!要是我早点到的话,小唐僧就不会现在还爬不起来了。那晚还是我哄着他睡着的,讲了一晚上的西游记。那家伙临睡前都还笑着说我就是上天派来保护他的猴子呢,可最后……”赵醇触了触鼻子,声音有点抖。m.χIùmЬ.CǒM
我拍了拍他的背,“你为我们做得够多了,要自责也是我自责才是。你好好一个人,现在——”
边说着,我的眼泪边忍不住的泛了出来。
“切!我这算什么啊,人故意割掉去卖了换手机的都还有呢,我就权当是买了部苹果呗!”他佯装不在乎的笑了笑。
我的心里反而越发酸涩。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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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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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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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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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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