阎霄看着她,脸上已经没有了一丝笑意,单薄的身躯上仿佛覆盖着一层冰霜:“狠心?我阎家上下那么多条人命?哪一个不是活生生的一条命?封亦烆……我们谁狠心?”
封亦烆无从辩解,即便这一切出乎他的预料,可这一切本就是因他而起。
“这孩子生下来是要姓阎的,即便这样,你也容不下他么?为什么一定要了他的命……阿霄……”
男人看着她,满脸的痛恨与不理解,那难道不也是她的骨肉,为什么一定要这么绝情。
阎霄扯起唇角,冷冽的笑了两声,“容下他?枉我当初那么相信你,封亦烆,你可是在他出生的时候送了我一份大礼,我不过小小回礼,怎么?这就受不了了?”
她说着,竟然直接把孩子朝男人扔过去,可偏偏,她又估计不那么用力,孩子飞不到男人面前,便直接落在了泥泞的土地上,滚了一圈在绒毯上沾染了不少泥浆,才滚到了封亦烆脚边。
“封亦烆,痛失至亲的滋味儿……好受么?”阎霄面无表情,唇色苍白的问。
封亦烆想过去接,可孩子还是就那么滚落在了他脚边,女人就像扔一团没有用的垃圾似的,直接扔到了他脚边。
他缓缓的俯下身躯,不顾绒毯上沾满的泥渍,把孩子从地上抱起来,拥如怀中,仔细的检查了一遍,果然早就死了,连躯体都有些冷硬了。
阎霄这个举动,彻底激怒了男人。
封亦烆抱着孩子的尸体,要紧牙,抬眸朝女人看过去:“阎霄,跟我走!”
阎霄立在门廊前,此刻,雾蒙蒙的小雨忽然又转成了大雨,门廊前的雨帘变得密集。
“还跟你走?”女人冷嗤:“你想要孩子,我已经把孩子给你了,还要我做什么?”
男人本就潮湿的短发不会儿又被雨水淋湿,一缕一缕的垂在额前,上面缓缓的滴着一颗颗水珠。
封亦烆眼神阴鹜,整张脸更是冷冽,开口再也不似之前的温和,那声音仿佛沾染了地狱的暗黑,带着暴戾:“阎霄,我只给你一分钟的时间,选择跟我走,还是我把整个子午岭炸平,让所有人跟你一起陪葬!”
墨行止终于往前一步,拉住了阎霄的手腕,站在她身边低声道:“别听他的,我可以带你走。”
阎霄侧首,看了墨行止一眼,然后又把目光转到封亦烆身上。
“也对,我是阎家的人,你不斩草除根怎么能行呢……不然你下半辈子还怎么安睡?”她又扯着唇淡淡的笑了起来,眼底却没有一丝温度,带着嘲讽与讥诮。
“你还有半分钟。”封亦烆阴冷着一张脸,丝毫不为阎霄的话所动,举起手中的枪,朝天开了一枪,以示警告。
“少帅!”楼弋朝阎霄走了一步,坚决道:“你不用考虑我们,我山寨的兄弟也都是讲义气的,大不了我先栽了这混蛋,跟山下那帮军队拼个你死我活,到最后还说不定谁输谁赢呢!”
楼弋不想阎霄因为山寨的人而对封亦烆妥协。
土匪之所以是土匪,不是因为他们烧杀抢掠,而是因为他们认了这朝不保夕的命,死则死矣,只要死得其所。
阎霄朝楼弋看了一眼,微微蹙眉。
然后,她转身在封亦烆的注视下紧紧抱住了墨行止……
封亦烆看着这一幕,眼底暗色翻涌,目光电光石火一般,透着阴鹜狠厉。
墨行止不明白阎霄的意思,安静的任由她抱着,只听到女人声音极低极低的贴着他的耳廓道:“我等你。”
阎霄说完这句,便松开了墨行止,转身朝木质台阶上一阶一阶的走下去。
“阎霄……”
“少帅……”
墨行止和楼弋同时叫她,可她再也没有回头,缓缓停下了脚步站在那:“这个世界本就如此,是我太天真,自以为能掌控了一切,到头来……不过被人当猴子戏弄一场。”
阎霄顿了顿,朝封亦烆又靠近两步,再次停下来忽然回头朝墨行止笑了笑,然后淡淡冷冷的道:“墨行止,我错了,当初我曾对你发过誓,是我食言,如今倒是一语成谶,这血债我自会记住,今生报不得,来生便继续。”
墨行止呆呆的看着她,当初,他的确曾逼迫她发誓,可他始料未及,竟然真的一语成谶,天机如此。
当日,阎霄道:若我今后食言,将与今生挚爱同受准心之痛,不得圆满。
男人薄唇抿着,看着阎霄朝封亦烆走过去的背影,削薄,孤寂,冰冷,凉薄,甚至有那么一刻,他多想冲过去,可是……现在他不能。
因为阎霄那句“我等你。”
阎霄终究是走到了封亦烆的面前,抬眸看着他,余光到扫他怀里的那个孩子,语调清冷的很:“封会长还等什么呢?要走便走吧!”
“少帅!”楼弋不忍阎霄就这么跟这混蛋下山,上前阻拦,却被封亦烆直接以枪对准胸膛。
“楼弋,我如今杀你,如同碾死一直蚂蚁。”男人阴鹜的开口。
阎霄侧首看了看,用了无生气的语调对楼弋道:“楼弋,谢谢山寨为我做的一切,但我总要有我的去处,让兄弟们放行吧……”
楼弋又回头看了看墨行止,墨行止便微微点头,示意他不要再阻拦。www.xiumb.com
“兄弟们,送少帅下山!”楼弋提高音量,对山寨门口站着的一排兄弟大吼一声。
紧跟着,山寨里所有的兄弟都异口同声的大吼:“送少帅下山!”
这声音响彻山谷,飞入九霄的乌云之巅。
所有人都笔挺的站立着,在阎霄走过去的时候,恭恭敬敬的给她行一个军礼。
……
封亦烆一手抱着怀中的孩子,一手扣住阎霄的手腕,脸上阴沉冷鹜,便这样下了子午岭。
阎霄在下山的途中就晕倒了过去,被封亦烆抱着下山,带领军队迅速赶回了奉都城。
这一次,阎霄昏迷了四五天,中间虽然有迷迷糊糊的醒来过几次,可完全不知道自己身在哪里。
她在发高烧,最后一次有意识的醒来,她好像是在火车上,身体随着车厢晃动,叫人作呕。
是夜,阎霄再一次从昏迷中醒来,身体极度虚弱,只有睁开眼的力气,看到的却是无尽的暗色,漆黑窗户前没有一颗星子,只有这房间里亮着一盏橙黄色的夜灯,发出昏暗的灯光。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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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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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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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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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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