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日暮前后回到长安城,在未央宫外走下辇车,走过数百步宽的广场,刘盈刚踏入宣室殿,就听闻一声刺耳的瓷器破碎声。
“欺人太甚!!!”
循声望向殿内,就见吕雉满脸盛怒的站在御阶上,双肩都因极致的愤怒,而微微颤抖起来。
至于是谁‘欺人太甚’,自是不用多猜。
——当今天下,能让吕雉在破口大骂的同时,又不敢直呼其名的,恐怕也只有一人了……
“去!”
“召郦侯吕台、洨侯吕产……”
“不,凡在长安之吕氏子弟,通通召入宫中!”
“另着阳都侯丁复、曲成侯虫达、阿绫侯郭亭、东武侯郭蒙、乐成侯丁礼、肥如侯蔡寅、中水侯吕马童,即刻入宫!”
一连喊出近十位食邑上千户,乃至数千户的开国功侯,吕雉终是气呼呼的坐回软榻,直喘着粗气。
见此状况,一旁默然躬立的樊哙不由稍上前,语带劝解道:“阿姊莫怒,莫急……”
砰!!!!!!
又是一声剧烈的破碎声,御案上的玉制砚台,也终是没躲过吕雉的荼毒。
“叫吾如何不怒?!”
“兄长过世不过岁余,竟欺压我吕氏至如斯之地!”
“吾何曾受过这等委屈?”
将满腔怒火毫无顾忌的喷洒在樊哙身上,吕雉仍不觉怒消,不由目光烦闷的瞪向樊哙。
“去,你也别闲着,把灌婴那厮叫来!”
“若兄长在,他颍阴侯还敢躲躲藏藏,让吾指望不上分毫?”
见吕雉丝毫没有‘息怒’的架势,樊哙也只能无奈的叹口气,稍一拱手,便低头向殿门处走去。
若非刘盈提前避开了些,闷头疾行的樊哙,甚至险些把刘盈撞个满怀!
“毛毛躁躁的……”
暗自腹诽一声,刘盈便稍整衣冠,做出一副凝重的面色,缓缓来到御阶前。
“母后。”
一声沉稳的拜喏,终是将吕雉的注意力稍稍吸引,面上怒意却丝毫不见减退。
稍一调整坐姿,吕雉便招招手,将刘盈叫到了身旁。
待刘盈爬上御阶,来到吕雉身旁,又被吕雉轻轻拉在身边坐了下来。
“今日之事,婴儿可瞧明白了?”
闻言,刘盈不假思索道:“儿明白。”
“父皇不喜儿,欲以三弟为储……”
“什么话!”
刘盈话音未落,就见吕雉又是没由来一怒!
“区区贱婢所生之奴生子,便称其曰奴,亦不为过!”
见吕雉被自己一声‘三弟’,激的像是被踩到尾巴的猫一般狂躁起来,刘盈不由一愣。
“好家伙……”
“三言两语,就把刘如意的血脉都否定了?”
不等刘盈回过神,就见吕雉目光中满带着严肃,郑重的直视向刘盈目光深处。
“盈儿,记住!”
“今日之事,并非是废立储君那么简单!”
一听这话,刘盈便赶忙敛回心神,做出洗耳恭听的模样。
前世,在太上皇丧礼之后的一年当中,刘盈都在宫中面壁思过。
对于一些重要事件,刘盈都只有一个大概的了解(道听途说),并不清楚其中的关键要害。
就如即将发生的代相陈豨之乱,在前世,就曾被刘盈单纯的认为:只是一场平平无奇的地方割据势力,武装对抗中央的失败案例。
至于刘邦废黜的念头,前世的刘盈更是几乎毫无知觉!
这一世,能有更准确了解事态真相的机会,刘盈自是不愿错过。
——因为只有全面认识到事物的本质,刘盈才能做出最准确的选择,为未来铺路。
见刘盈片刻之间,就摆出慎重的姿态,吕雉也不由稍冷静下来。
“今日一事,似涉及储君之废立,实却乃后位之争!”
“陛下欲废者,不单是盈儿的储位,还有母亲的后位!”
笃定道出自己的判断,吕雉便面色严峻的起身,来到御案前。
“去岁秋,兄长周吕令武侯战殁,本就离奇:兄长堂堂北墙守军之主帅,如何能为北蛮所杀?”
说着,吕雉便从眼前的御案之上,轻轻拿起一卷已被解封的竹简。
“呵,韩王信……”
“兄长征战一生,所斩之旷世名将不知凡几!”
“纵是项羽,亦未曾在兄长手中,讨得半点便宜!!”xǐυmь.℃òm
“汉楚彭城一战、汉匈白登一战,兄长更每每率军驰援,方有今汉室鼎立。”
“韩王信,区区一介丧家之犬,又如何是兄长之敌?”
说到这里,吕雉悄然回过身,将手中竹简递到了刘盈面前。
赶忙从榻上起身,接过眼前这份明显是战报的竹简,只稍一扫简上所书,刘盈面庞之上,便渐渐被骇然所充斥!
“秋八月,韩王信引部来犯,恰遇周吕侯率亲卫数十游猎山林,遂以重兵围之……”
“周吕侯力战数日,终力有不遂;末将率部援至之时,周吕侯已自刎于林间,韩王信及部众,亦已不见踪影……”
只短短两个话,刘盈便猛地瞪大双眼,满脸惊骇的愣在了原地!
——周吕令武侯吕泽,刘汉天下的第一功臣,且没有之一!
如果光按讨伐夺取的地盘计算,如今汉室版图,起码有五成甚至六成,都是吕泽打下来的!
后世口口相传神乎其神的淮阴侯韩信,其绝大多数功绩,实际上也都是吕泽所为!
这也是为什么刘邦,身为堂堂汉祚开国皇帝,却连吕氏这么一家外戚都收拾不了的原因。
——真要论起来,汉室天下,人老吕家得坐一半!
而现在,看着手中竹简之上记录着‘周吕侯战殁’的战报,刘盈只觉一阵毛骨悚然!
——末将率部援至之时,周吕侯已自刎于林间?
既然支援部队赶到时,只看到吕泽的尸体,又何来前面那段活灵活现的战斗过程?
这份军报的撰写者又从何而知:围剿吕泽的,是逃亡匈奴的韩王信部众,而非某个怀揣圣旨,口呼‘皇命难违’的边防将领?
“去岁,兄长战殁北墙;”
“今岁,盈儿储位有虞;”
“婴儿猜猜,若刘如意那贱婢之子得立为储,明岁,母亲可还能安坐未央,母仪天下?”
正思虑间,吕雉意味深长的话音传入耳中,惹得刘盈猛地一打激灵!
却见吕雉稍叹一口气,复又冷然一笑。
“走吧。”
“功侯们当快到了,随母亲出去迎迎。”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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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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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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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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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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