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嘿······”
“嘿嘿!”
数日后,丰邑行宫。
看着手中的简报,刘盈的眉宇间,只涌上一抹怪异的讥笑。
稍抬起头,再看看早已摊在案几之上的那篇‘檄文’,刘盈面上,笑意只更甚。
——不出刘盈所料:凭借‘不宣而战’奇袭夺去荆都吴邑后,英布还是补上了造反不可或缺的一道程序:广发檄文于天下。
至于檄文上的内容,也没有多少新鲜话题,左右不过‘天子不仁,夺诸侯土’‘苛待功臣,编排异姓诸侯’之类。
类似的东西,刘盈前世也都有幸目睹过,根本提不起多大的兴趣。
反倒是前几日,英布为了提振叛军士气,在吴邑进行的第二次‘誓师’,让刘盈感到一阵好笑。
听听英布在誓师时说了什么?
——继先王夫差之遗志,复吴国之荣光!
——存在于春秋时期,名垂青史的君主夫差,居然被英布称作‘先王’!
诚然,单追溯如今的淮南国,即九江、衡山两郡的历史渊源,淮南国所在的地理位置,确实勉强可以算作是吴国。
但问题的关键在于:当今天下,可正好有一个如假包换的吴王夫差后裔,在长沙国称孤道寡呢!
就算是要‘继先王之遗志’‘复吴国(吴氏)之荣光’,那也应该是夫差的嫡系后嗣,如今的长沙王吴臣去做,怎么也轮不到英布一个外姓代俎越庖。
——你一个姓英的,说要为我老吴家重铸荣光?
毫不夸张的说:英布这个举动,几乎和欺师灭祖,改换门庭,认老吴家的先祖夫差为祖宗,没有任何差别!
再有,便是英布这个举动,基本从法理意义上,切断了自己造反成功之后,取当今天子刘邦而代之的可能。
道理再简单不过:如今的英布,举起的是‘光复吴国’的大意旗帜;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英布掌控下的淮南军队,显然也对这个说法十分买账。
但最终,倘若英布真的造反成功,取缔了如今的刘汉政权,那新朝的国号,基本没有任何商量的余地。
——吴朝!
而问题的关键,也恰在于此。
——‘吴朝’鼎立,成为‘大吴’天子的,究竟应该是‘光复吴国’的英布,还是夫差的嫡系后代,如今的长沙王吴臣?
这件事,说破天去,英布也圆不回来!
换而言之:现如今,英布用来鼓舞麾下淮南军队士气的大义旗帜,基本也断了英布成功之后的前途。
最让刘盈感到啼笑皆非的是:就凭着这个不伦不类的举动,英布还真让叛军的士气重新高涨了起来······
“嗯······”
“待此战罢,便是汉十二年。”
“老头子,也没几天好活的啦······”
暗自思虑着,刘盈面上笑意只悄然而逝,取而代之的,是一抹说不清来由的低落。
对于即将到来,或者说已经到来,正在发生的淮南王英布之乱,刘盈实际上并没有多少担心。
盖因为英布起兵,与历史上任何一次成功的造反按理,都找不到一丝一毫的共同点。
——大义旗帜,英布举起的是绵软无力的‘承志夫差,光复吴国’;
——对于自己造反的举动,英布给出的解释,也还是毫无说服力的‘天子苛待功臣’;
甚至就连军队质量、数量,以及地理优势、战略优势,乃至天时、地利、人和,英布也是一样都不沾边。
真要比较起来,在历史上发生于几十年后的吴楚七国之乱,或许都比英布发动的这场‘闹剧’,要来的更有气势。
不急于眼下之事,刘盈的心思,自然放在了更遥远的未来。
如今,已经是汉十一年七月。
按照前世的记忆,老头子撒手人寰,是在汉十二年四月。
即便这一世,刘盈主动请缨,出征平叛,让天子刘邦侥幸躲过平叛过程中,那支耗费自己最后一丝生命力的流矢,但就刘盈看来,这一点改变,并不能让刘邦所剩无多的寿命延长太久。
不出意外的话,最晚不超过明年季夏,汉室就将迎来第一次政权交接。
而在那一天到来之前,刘盈还需要借着太子的身份,做一些短期内没有效果,但将来必定会开花结果的筹谋布局。
“呼~”
“一年······”
“不,不到一年。”
鬼使神差的道出一个期限,刘盈的气质中,陡然带上了一股莫名而来的庄严。
而这一声突兀的自语,也引来了一直躬立于刘盈身侧,静候吩咐的吕释之侧目。
“家上意:此平淮南之乱,当耗时一岁?”
轻轻一声询问,终是让刘盈从思虑中回过神,旋即将略带心虚的目光,撒向了吕释之满带惊诧的面庞。
“呃······”
“非,非也。”
含糊其辞的嘀咕一阵,刘盈终是略带敷衍的摆了摆手。
“孤意:少府官营粮米一事,还需近岁,方可初显成效。”
略带生硬的将自己不小心脱口道出的话搪塞过去,见吕释之面上仍带有些许孤疑,刘盈只稍一思虑,便顺着话头发出一问。
“近几日,关中可有讯息送至?”
嘴上说着,刘盈也索性从座位上起身,来到殿侧的堪舆前,漫无目的的打量起荆-楚之交的地形地貌。
而听闻刘盈此问,吕释之本略显孤疑的面容之上,只顿时涌上一抹窃喜。
——此番,临出长安之时,吕释之可谓是费尽心机,想要捞一个将军印,好在刘盈身边捞些武勋。
但让吕释之无奈的是,自己的所有努力,都被妹妹吕雉一句‘此番出征,但太子无恙,兄长便计首功’给堵了回去。
若是往年,即便吕雉态度再强硬,吕释之也必然会再尝试一下,争取独掌一支兵马,哪怕是一部校尉、一队司马也好。
但自刘盈于长陵遇刺,吕释之就明显感觉到:妹妹吕雉的注意力,已经从先前对储位的保护,全然转移到了刘盈本身的安危之上!
要说起现在,未央宫最不能提什么事儿,自是太子遇刺长陵无疑;
而若要说如今,什么事儿是未央宫最忌讳的,无疑便是‘陌生人’。
谷禹</span>——从开春,刘盈于长陵遇刺,到季夏,刘盈东出长安而往丰沛,短短数个月的时间,未央宫内的宫女、寺人,可是足足换了好几茬!
过去那些在未央宫臣服数年,甚至直接就在吕雉身边伺候的宫女、宦官,全被御史大夫属衙查了个底儿掉!
但凡祖上五代之内,有善用兵刃者,都无一例外的被赶出了未央宫。
幸运一些的,被派去了长乐宫;倒霉一点的,更是直接被送到了长陵,提前开始为日后给刘邦守灵做起了准备。
皇后妹妹护子心切,吕释之即便再有不甘,也只好无奈放弃争取掌兵的可能,接受了这项名为‘护刘盈周全’的任务。
在最初,吕释之也着实郁闷过一段时间。
——此番平叛,刘盈手上光是战员,就有足足三十万人之众!
更别提刘盈身边的亲军统领,正式当今天下第一剑客:曲成侯虫达本尊了。
有数十万大军围护,身旁又是一位剑道宗师级人物贴身保护,‘护太子周全’的事,咋都轮不到吕释之一个年过半百的老外戚。
但很快,吕释之便惊喜的发现发现:自己此番出行,除了名义上的‘保护刘盈’外,还有另外的收获。
——凡是来往书信的收、发,无论是军事奏报,还是长安朝堂发来的政务,乃至于皇后吕雉发来的家书,刘盈都无一例外的交到了吕释之手中!
光是这一份信任,就足以让吕释之将先前,因未能掌兵而生出的不忿尽数抛在脑海,认认真真做起了刘盈的尚书郎。
甚至在此刻,当刘盈无比自然的问出这句‘关中有什么消息’的时候,吕释之心中,那早已熄灭的熊熊烈火,也悄然燃起了一点火光。
“得家上如此心中,待归长安,吾或能谋得九卿之其一······”
“嗯······”
“尚书令······”
在心中稍憧憬一番未来的坦途,吕释之便温笑着来到刘盈身边,将脑海中的讯息尽数摆在了刘盈面前。
“昨日,相府来书:今岁关中,当大丰在即!”
“据萧相言,今岁渭北,粟苗皆高而壮,其果皆饱而实,甚郑国渠沿岸数十里,更屡有粟苗不堪其果之重,而苗秆深弯、折之事。”
“依相府农籍官之测,今岁关中,渭南当仍稍有不丰,亩产二石余;然渭北,至不济,亦当得四石半之亩产!”ωωω.χΙυΜЬ.Cǒm
语调激动的说着,吕释之的面容之上,也不由涌上一抹幸福的笑容。
“少府亦言:若今岁,渭北可得亩四石半之粮产,明岁,关中粮价便可缓跌至千钱每石。”
“故少府欲请奏家上:秋收之后,少府购民米粮,当以何价为准?”
听吕释之以莫名激动地语调,描绘出这个令人心旷神怡的画面,刘盈只长松了口气,面上也难得带上了些许轻松。
粮食保护价政策、粮食官营政策双管齐下,几乎在任何一个时代,都能解决大部分底层民众的基本生存需求。
在后世,粮价保护、粮食官营,加上其他大宗物品的国营、官营,也曾有过另外一个响亮的名字。
——计划经济。
而如今的汉室,与后世那段计划经济为主导的贫困时期,实在是有太多的相同之处······
“渭北亩产四石半不止,石千钱,便仍贵了些。”
“谓少府:秋收,少府购百姓米粮,当以石······”
“嗯,石八百钱之价购之!”
不带丝毫迟疑的划出‘每石八百钱’的收购价,刘盈不忘继续补充道:“购价,便作石八百钱;货价,则石九百钱。”
“另转托相府:少府购粮于民之时,当布公文于关中各县、乡露布之上,言明少府购粮于民、货粮与民之价。”
“待岁首冬十,务当使关中百姓尽知:少府于秋后,以石八百钱之价购粮于民;自今岁秋收起,至明岁秋收止,少府亦皆以石九百钱之价,货粮于关中各县、乡之粮市。”
“关中民秋收得粮,可与少府代为存储,以待日后取用;少府代民存粮,取十一之费。”
“若粮存少府而有余,亦可货与少府;若有粮不足食者,亦可购少府粮而食之。”
以一股莫名严肃的语调,将这些关于粮食官营政策的内容着重强调一番,待吕释之飞速记录下来,刘盈面上,便悄然涌上一抹迟疑。
但几乎只是在瞬间,刘盈目光中的迟疑,便被一抹狡黠所取代。
“舅父当谨记:此事,暂不可为楚王、齐王等宗亲知之。”
“尤少府购、货米粮之价,岁末之前,绝不可为关东诸侯知晓······”
听闻刘盈此言,吕释之正飞速挥舞着的笔杆应声一止!
面带痴楞的抬起头,待看清刘盈目光中的深意,吕释之终还是默默低下头去。
“嘿,吾就说······”
“家上得主关中米粮事,可是险些丧命于长陵!”
“齐王、楚王得家上拨关中米,又怎可不‘稍’出钱赀······”
吕释之腹诽的功夫,刘盈的目光,也终是从面前的堪舆中移开。
待刘盈回过身,重新望向吕释之时,刘盈的神情中,便顿时带上了些许为难。
对于刘盈的异样,吕释之只当是‘那件事’,已经传入了刘盈耳中。
面带纠结的思虑片刻,吕释之终还是一咬牙,对刘盈拱手一拜。
“还有一事,当禀知家上。”
“——往旬月,关中似有风闻,乃言······”
“乃,乃言不可言、不当言之事······”
“嗯?”
听闻吕释之此言,刘盈只嗡时一愣,赶忙将心中的盘算丢到一旁,向吕释之投去一个疑惑地目光。
见刘盈这般反应,吕释之只恨不能扇烂自己的嘴!
——刘盈这反应,分明就是不知道此事!
但话已出口,吕释之无论如何,都只能硬着头皮,将那个令人脊背发凉的‘风闻’,摆在刘盈的面前。
“此,此事,乃臣家中奴仆,于昨日亲告与臣知。”
“其具况如何,臣不详知,只似言:自家上东出长安始,关中,便屡有‘祥瑞’。”
“先有渭北奏报朝堂:郑国渠上,似有蛟龙现于云端;”
“后又新丰令亲奏:栎阳宫后殿地出甘泉,顷刻便为一池;”
“更有甚者,渭北张家寨三老亲奏陛前:今岁张家寨之粟,生双穗者足有上百······”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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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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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
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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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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