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景烨只说了一个字:“进。”
与此同时,他也抽回手,走向门口。
推门进来的是许景烨的秘书,只小声说了句:“程先生来了。”
许景烨轻轻颔首,遂转过头,却见周珩低垂着眼睛,仿佛走神,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许景烨叫道:“阿珩?”
周珩这才醒了神,就见许景烨微笑着朝她伸出一手。
周珩“哦”了声,走向他,直到许景烨握住她的手,两人一同离开办公室。
周珩本想告诉他,许景昕来了,可许景烨却先一步开口:“对了,你接下来没有事情要忙吧,跟我去一趟会议室。”
“要开会?”周珩问。
说话间,两人已经来到会议室门口。
透过玻璃门,周珩的余光瞄到里面已经坐了一个人,她下意识望过去,却跟着愣住了。
会议室里的男人也看到了许景烨和周珩,他没有坐下,而是就立在窗边,正在刷手机,注意到两人后,他便淡淡扬起笑。
来人正是程崎。
周珩诧异的和他对了一眼,又转头看许景烨。
就听许景烨说:“你们也是老相识,有你在,事情会更好谈。”
周珩一顿,只觉得他是话里有话,但她还来不及细琢磨,就被许景烨拉着走进了会议室。
许景烨迎向程崎。
“程先生,你好。”
“许总,好久不见。”
两个男人站定了,握了下手,一个神色淡漠,一个带着浅笑,同样身着西装,无论是礼数还是谈吐都是不相伯仲。
周珩就站在许景烨身后几步远,安静地注视着这一切,同时敏锐地察觉到屋里的氛围不一样了。
这要是换做一年前,她一定会立刻上前刷存在感,或是争取表现。
但现在……
那边,周珩正在估量眼下形势。
这边,许景烨已经率先开口了:“今天请程先生过来,主要还是谈谈下一步的合作机会,尤其是细节方面。”
程崎挑了下眉梢,问:“合作方面不是早就谈妥了么,难道贵公司有地方需要调整?”
“之前谈妥的部分主要是我大哥和你们达成的条件,而且只签了一年的协议。”许景烨边说边指了下椅子,示意程崎入座。
等两人坐下后,周珩便脚下一转,打算先去一趟茶水间,借着这个空档整理思路。
可周珩才走到门口,就迎上送上茶水的助理。
周珩一顿,接过茶杯说:“我来吧。”
跟着她又折回屋里,不紧不慢的走向桌边。
与此同时,许景烨正说道:“现在海外部已经由我接管,业务方面我自然是希望能和程先生保持合作,但在条款方面需要微调。此一时彼一时,你也知道,一年一个光景,今年的行情与去年不同,我们也是没办法,只能跟着变。”
程崎没有接话,只是似笑非笑的看着许景烨。
通常这种情况,无论是谈新条件还是改条款,往往都是对对方不利的。
显然,许景烨是想压抽成。
两个男人对视了几秒钟,直到程崎挪开目光,看向这时走到跟前的周珩。
许景烨也看了过去。
周珩不动声色的将茶杯放下,又扫了两人一眼,说:“合同的事我不懂,条款方面我也没给过意见,要不还是你们谈吧。”
周珩话落,就要走。
许景烨却动作更快,握住她的手腕,笑着将她拉到身边。
“就算要定新条款也不是今天,我和程先生只是先聊出一个大概框架,先坐吧。”
周珩吸了口气,没有多言,只点了下头。
坐下后再一抬眼,就见程崎正看着她和许景烨交握的双手,随即他和她的目光对上,眼睛里流露出一丝讥诮。
周珩错开眼,就听许景烨说:“既然大家都是自己人,我也不拐弯抹角了——程先生,你要的抽成太高了。”
程崎笑了下,倒是很坦白:“我知道。许总不是第一个这么说的。既然许总喜欢直接,好,你说个数,我听听看。”
许景烨跟着道:“二十。”
程崎脸上瞬间浮现出惊讶:“原来可是五十。”
许景烨说:“五十已经远远超过其他人开的价,你这么了解行情,应该知道其他人最多不会超过二十五。”
程崎很快来了句:“我还是第一次听到这么砍价的,还是用这么随便的方式。”琇書網
这话落地,他的笑容又倏地消失了,再对上许景烨时,眼神已经一冷到底,甚至有点不近人情。
“那我也只能坦白告诉你,对半砍没得谈。换作你是我,你会答应么?”
许景烨的笑容也淡了:“换做我是你,我虽然不高兴这个数字,但也不会断然拒绝。程先生若是不满意我的条件,我还可以找下家,而且下家一定比你便宜。对我来说,这只是时间上的问题,但对你来说,却会失去一个大客户。”
这话落地,会议室里的气氛又降了几度。
周珩始终低垂着眼睛,既没有搭腔,也没有任何小动作,她安静得就像是一团空气,尽可能将自己的存在感降到最低。
这倒不是因为她怕事,而是她心里已经隐隐有了预感,许景烨将她带到这样的谈判现场,八成还有别的用意。
且不论是让她当粘合剂,还是当炮灰,她都不想在这个时候博眼球,吸引两人的火力。
而最主要的是,许景烨还握着她的手,她就算想走都走不掉。
一时间,周珩只觉得他掌心的热度越来越高,甚至有些烫人,还带着某种威胁和压制的意味。
周珩实在不明白,明明之前还好好的,刚才在办公室里他还表现得很亲热,怎么这会儿态度就忽然变了?
就在周珩琢磨个中缘由的时候,程崎忽然开口了:“你说的没错,正常情况下,我和贵公司的合作,的确是你方选择的空间更大。这么说吧,我跟别家的开价就是二十五,但对长丰,我只能翻倍。因为处理长丰的‘麻烦’,中间要费不少手续,不仅风险高,而且难度大,我要求翻倍也合情合理。”
说到这,程崎翘起了二郎腿,端起茶杯喝了口,又放下,随即好整以暇的看着许景烨。
许景烨轻笑了声,回道:“那些‘麻烦’现在正在解决,应该用不了一年。”
“哦,那就是还没解决,一年的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可能会解决,也可能会更糟。若是后者,恐怕你给我七十五,我都未必愿意接。”
“是么,可我接触的几个下家,都表示现在的情况仍在可操作的范围内,难度并不高,会不会是你太夸大其实了。”
“我有没有夸大,你们心知肚明。我就不信那几家会有我的速度。”
“的确会慢一些,但股东们现在更在乎价格。”
“慢,就容易生变,谁知道拖得久了会发生什么事?他们卷钱跑路也是有可能的。到时候就不是二十五了,可能会血本无归。”
两个男人你一言我一语,片刻间谁也没有相让。
但偏偏这样的针锋相对,两人却仍是保持着微笑。
周珩虽然没有加入战局,却也感受到其中的紧张,直到她终于忍无可忍,将自己的手从许景烨掌心抽出来,随即端起另一杯茶,递到他跟前。
许景烨这才转开视线,和周珩对上一眼,随即接过茶杯喝了口。
周珩又看向程崎,见他不知道何时也正看着自己。
周珩吸了口气,语气平定道:“我想如果真的一点都不能降,你也不会跑这一趟了。我知道难度很大,但能做到这一步的人也绝不止你一家。大家都是朋友,生意上以后还要常来常往,不如各让一步。”
隔了几秒,程崎倏地笑了,语气也有点意味不明:“‘周小姐’,你现在是以公对公的名义在跟我谈,还是以朋友的身份?”
“周小姐”三个字叫的周珩心里一紧,连眼皮子都跟着跳了下,只因她瞬间明白了程崎的用心。
他抛出一个钩子,她要不要上钩,就看如何接这句话了,而且无论她怎么接,在许景烨看来都会变成另外一种暗示。
周珩快速思考了一瞬,很快就做出决定,在“非常糟”和“有点糟”中间,选择了后者,毕竟只要她的态度清晰,不要暧昧,不要公私不分,起码许景烨面前她还能解释过去。
而且她绝对不能问“公对公如何,朋友又如何”这样给自己挖坑的话。
于是,周珩神色微敛,这样说道:“现在当然是公对公。”
程崎又是一笑,似乎已经预先料到了她会选择这条路,遂转向许景烨,痛快的来了句:“公对公么,那我只能让百分之五。”
此言一出,许景烨的眼睛瞬间眯了起来。
周珩心里也跟着一咯噔,先是诧异的扫过去,很快就变成了瞪视。
刚才都“谈”成那样了,眼瞅着再对下去就会崩,两人还能保持着风度已是不易,谁知这才眨眼的功夫,程崎只问了周珩一个问题,就痛快的让了百分之五。
到底应该说他的底线太宽,对这百分之五无所谓呢,还是周珩的脸面远比“谈判”更好使呢,又或者是他故意针对许景烨?
无论是哪一项,许景烨都会不高兴,往轻了说,是伤面子,往重了说,是起疑心。
这要是换种情况,周珩和许景烨只是上下属关系,哪怕有男女情|事,只要没动真情,许景烨大概也会乐见其成的利用周珩。
可眼下的情况是,他们前一天才订了婚,而程崎最早出现时,好几家公司都在追寻他的下落,结果周珩竟然先一步将人找到,还顺利地请到许家。
这件事在一年前是功劳一件,周珩因此得了不少甜头,谁能想到此一时彼一时,水能载舟亦能覆舟,一年后的今天却成了一个大雷。
一想到这里,周珩背后瞬间起了一层薄汗。
虽然还不至于惧怕,但却是十足的忌惮,现在她还没有完全站稳脚跟,还经不起折腾,再说许景烨对“周珩”用情过深,这也是一把双刃剑,它可以成就她,也可以阻碍她,最起码在她有足够的力量与之对抗之前,是不能横生枝节的。
不过说到对抗,这也是下下策,能用感情解决的,就轻易不要动到拳头。
当然除了这些,还有一层,那就是许景烨坚持让她一同过来,是什么意思?
他是想测试,还是想激将?
一时间,周珩突然就成了夹板肉,左也不是右也不是。
而这两个男人,一个目的不纯,另一个又别有用意,两边都不好惹,而她两边都“理亏”。
思及此,周珩闭了下眼,同时暗暗吸了口气,正思忖着要如何反杀,又不会殃及自己的时候,那不远处会议室的门,就突然被人推开了。
跟着走进来一人,声音带笑:“二哥,二嫂,我……”
可他刚叫了人就顿住了,仿佛是后知后觉的发现屋里还有第三者,脸上跟着划过一丝惊讶。
屋里三人也一同望了过去,神色各异,却是谁都没有料到许景昕会在此时出现。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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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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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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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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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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