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周珩又一次到警局报道。
她是最后一个跟袁洋电话联系的人,也是她让袁洋取的车,而就在袁洋开车上路之后不久,就遇害了。
北区分局第一时间调出监控视频,视频里刚好拍到周珩的车驶上大路没多久,就突然转弯,朝偏僻的小路行驶,直到驶入一个小巷子。
但巷子里是没有监控的,只看到车子开了进去,就再也没有出来过。
然后,傅明裕又给周珩看了袁洋的尸体照片。
尽管周珩已经做足了心理准备,也试图想象过他的死法,然而在看到的那一瞬间,依然愣在当场。
袁洋身上中了好几枪,而最为致命的,是在额头。
周珩下意识挪开视线,闭着眼冷静了几秒,又看回来。
她是在强迫自己看清楚,尽管她的脸色已经极其难看。
而这一幕也被傅明裕看在眼中。
找周珩回来接受调查,是程序上必须要做的事。
而且说实话,傅明裕的第一直觉是,这件事不是周珩做的,但一定和周珩有关,或者说是袁洋因为周珩才遇害。
还有更为关键的一点,就是周珩在接到警方通知之前,似乎就已经知情。
通常一个人得知身边的死讯,还是他杀,第一反应都是懵,会下意识否定消息的真实性,会觉得警方是假冒的,是骗子,直到证实消息为真,会震惊,会听不进去其他人的话,会又一次陷入另一个不能接受的怪圈当中。
可以上这种反应,周珩都没有,她直接跳了过去,冷静地接受了一切,还强迫自己听清楚警方的每一句话,看清楚每一个细节。
基于以往的经验,傅明裕基本可以肯定,周珩是知情者,只是知道多少不好说,但最起码,周珩在仔细听警方描述案情,在认真查看案发现场照片的同时,她一定是正在通过这些已知的线索,去筛选可能的作案人。
当然,如果是第一次接触周珩,傅明裕也不可能这么快就得出结论。
而到了这一刻,傅明裕也不得不承认,周珩的行动力和思维,的确很超前,起码是他见过的嫌疑人中数一数二的。
至于周珩,她此时根本无暇顾及傅明裕是否在观察她,观察到了多少,她无法一心二用,也没心情去掩饰,她的全部精神都集中在照片和警方提供的线索上。
她的脑海中也第一时间浮现出三个可能对袁洋下手的人,分别是梁峰、许长寻,以及程崎。
之所以将程崎纳入怀疑范围,这纯粹是因为动机。
程崎和袁洋刚刚对许景烨下了手,袁洋就遭此不测,程崎是有动机杀人灭口的。
然而出于情感考虑,周珩又很快将这个可能性放到一边,一来她觉得程崎的为人不会做这种事,他也不是个草菅人命的人,二来以程崎的脑子,应该会有其他控制袁洋的手段,不至于因为怕袁洋走漏消息就出此下策,而且还做的这么草率,在她的车里动手,又把尸体留在那儿。
紧接着,周珩就将注意力放在梁峰和许长寻身上,主要还是因为袁洋遇害的时间和地点。
会不会是因为袁洋开着她的车,而凶手的主要目标是她,袁洋只是做了替死鬼?
毕竟袁洋遇害的契机,不是去公寓的路上,而是从公寓的地下停车场出来之后,所以极有可能是“认车不认人”。
但这样也有一个问题,杀手不可能不知道她的长相,在看到车里的人不是她之后,竟然还是下手了。
这就有两个可能性,一种是杀了袁洋,对她进行警告,另一种是杀手在杀了袁洋之后,才发现她不在车里。
不,还是不合理。
周珩又看了眼照片,双手握拳放在身前,目光又一次落在袁洋中枪的位置。
他身上多处中枪,但额头那枪肯定是最后开的,那是致命点,如果第一次就打中额头,没必要再在身上补那几下。
可是反过来,如果杀手就是为了要他的命,他应当知道额头是最有利的位置,没必要先瞄准身体,而且还不是心脏。
最主要的是,前面的车窗上只有一个弹孔……
周珩凝眉想了片刻,将照片还给傅明裕。
至于她的车和车上的东西,现在为止都还属于物证,警方暂时不能还给她。
傅明裕坐在她对面,没有将照片收起来,而是依然摊开着,并用手点了点,问:“怎么样周小姐,要不要聊聊看法?”
周珩一顿,有些欲言又止,但还是问:“我想到一些事,但不知道你们愿不愿意听,我也不希望我的个人见解,会影响你们警方的破案思路。”
傅明裕说:“只是聊聊,说影响还谈不上,现阶段,你能提供的东西越多,对我们破案越有帮助。”
周珩点了点头,完全不在意自己接下来的这番话,是否会令警方认为她是在转移视线,进而令她的嫌疑上升,她只想知道是谁动的手。
于是,周珩说:“首先,我感觉这次对方的目标不是袁洋,而是我。是我前一天跟他说好了,他今天会来接我上班,也是我今早告诉他,我的车在公寓的地下车库。如果对方要杀的是他,完全没必要等他拿到我的车之后。当然还有一种可能,就是动手的人想嫁祸给我,虽然手法很拙劣。”
这一点,傅明裕倒是不怀疑。
如果周珩要杀袁洋,犯不着做的这么明,还选在这个时机,还将实体留在自己的车里,除非她脑子进水了,就是想引起警方的注意。
周珩继续道:“其次,刚才我想到,或许对方是杀错了人,误将袁洋当成我,或是因为我就坐在后座。他们可能用某种方式,将袁洋引到巷子里,再对着驾驶座开了第一枪,迫使车停下。然后走近了,又对着袁洋补了几枪。但问题是,只要在额头补一枪就够了,为什么又对着身体开几枪,还都不是致命部位。难道这个杀手心理变态,想要折磨袁洋?还是他发现我不在车里,很生气,就拿袁洋泄愤?”
周珩的语气虽然听上去大致平缓,可在尾音时还是有压抑不住的颤抖。
说到这,她深吸了一口气,等到缓过来,才接着说:“最后,我又想到第三种可能。这个杀手开了第一枪,只是为了令袁洋受伤,一时无法动弹。然后,杀手来到跟前,他和袁洋说了一些话,而这些话的内容应该是和我有关的。我不知道杀手问了什么,也猜不到袁洋有没有照实回答,无论如何,他最后还是被杀了,临死之前还受了一番折磨。”
周珩话落,看向傅明裕,又道:“我想知道,法医报告最快什么时候能出来,到时候你们是不是就能大概还原案发经过了?”
傅明裕扫了周珩一眼,自然没有错过她眼里的急迫:“起码哪一枪是先中的,哪一枪是后中的,法医一定能验出来。不过就你最后说的那一点,我现在就可以给你答复。”
周珩身体前倾,紧紧盯着傅明裕:“什么?”
就听傅明裕说:“经过我们现场痕迹检测,初步判断,当时应该由两名凶手。”
周珩没接话。
傅明裕从文件夹里拿出另一张照片,放在她面前。
照片主要拍摄的是袁洋的颈部,上面有一道细小的血痕,很难发觉,但拍摄是用放大镜头,所以清晰可见。
傅明裕说:“这倒伤口我们已经证实了,是在袁洋生前留下的,伤口很新,凶器也很锋利,推测是在案发时留下的。”
推测?
周珩提出疑问:“怎么知道是案发时,也许是案发前袁洋自己不小心划的?”
傅明裕点头:“也是有这种情况,只不过可能性比较低,因为通过伤口的走向可以判断,它是从前向后划出的血痕,还是刀伤。也就是说,在案发时,可能有另外一个人坐在后座,用刀抵住袁洋的颈部动脉。这或许就是为什么,袁洋刚将车开上大路,就突然拐进小巷子里。”
“至于你刚才说,袁洋在临死前被逼问了一些关于你的事,我可以回答你,这个正面开枪的凶手,后来还打开车门坐在副驾驶座上,他应该在里面逗留了五六分钟,补枪的角度也都是从右侧击中。而我们距离小巷最近的监控也拍到一组画面,有一辆假牌照小轿车,在你的车驶入小巷之后十分钟,从另一边小路离开了。”
十分钟,就完成了问话、折磨到杀人的过程,这么粗算下来,杀手和袁洋的对话的确也只有几分钟。
那么在这几分钟里,他们都聊过什么?
“这就奇怪了……”周珩喃喃道。
傅明裕跟着问:“你想到什么?”
周珩抬眼:“一开始我以为,他们是想通过袁洋问出一些关于我的事,虽然我不知道是什么。说实话,我也很少跟袁洋讲自己的事,问他也问不出什么。但袁洋很聪明,他遇到危险,应该会想办法和杀手周旋,或者还会编出一些东西来拖延时间。以他的能力,不至于只周旋五六分钟,难道杀手不想知道更多吗,为什么这么快就把人杀了?除非……”
除非,杀手原本就是要杀袁洋,逼问只是顺带。
周珩想到的事,傅明裕自然也想到了,只是他有些意外,周珩的思路转的这么快。
傅明裕又问了几个问题,周珩都是知无不言,她是真的想尽可能地提供资料,尽早破案。
直到傅明裕问出最后一个问题:“周小姐,你能不能老实回答我,在你心里,是不是已经有怀疑目标了?”
周珩极轻的眨了下眼,说:“没有。”
傅明裕笑了:“你在撒谎。”
周珩却很平静,也很冷静,她根本不打算掩饰:“那你就要想办法证明了。”
傅明裕没接话,只是眯起眼。
随即他明白了,周珩就是希望他对她的隐瞒产生怀疑,而不是因为这次配合调查就释疑,只要警方将重点放在她身上,那么以她为中心的人际关系圈都会陷入调查包围圈,而这正是她想看到的。
到周珩离开之前,她在笔录上签了字,又按了几个手印,最后站起来,和傅明裕握了一下手,如此说道:“其实我是有怀疑的人,但我不肯定,我也不想轻易下判断,不希望我的主观认知影响你们的调查方向。再说,我怀疑的两个人,他们都很高明,肯定有办法切断这件事跟他们的联系。我不想在这时候打草惊蛇,只希望你们能将我身边所有的嫌疑人都挖出来,告诉我他是谁。”
……
周珩心不在焉的从北区分局出来,脑子里还徘徊着袁洋遇害的种种细节。
还有梁峰和许长寻。
她下意识认为是他们其中之一派人做的,事实上,她本能认为许长寻的嫌疑更大。
但问题是,如果是许长寻,那他是知道她这几天住在许景昕的别墅里的,既然知道,又怎么会只认车不认人?
还是说,就像刚才她怀疑的那样,许长寻不只是要针对她,给她一个警告,也是真的想要袁洋的命?
除了许景烨那件事之外,她还真想不出其他原因。
周珩一边想一边走出分局大院,来到路边站定了,这才想起拿出手机叫车。
可还没等她叫,停靠在马路对面的车就掉头开到跟前。
车门开了,走下来的是代驾,而坐在副驾驶座的正是许景昕。
周珩又将手机按掉,坐进驾驶座,问:“你怎么来了?”
“不放心,跟过来看看。”许景昕说。
周珩安静了片刻,才将车驶上主路,开往长丰集团。
许景昕没有着急发问,他看得出来周珩还在消化期,还需要将从外界接收进来的信号整理清楚。
两人就这样一路沉默着,等快到公司了,周珩才忽然开口:“傅明裕的意思是,凶手有两个人。”
许景昕看了过来,随即就听周珩将做笔录的内容转述了一遍。
等到周珩话落,车子已经来到地下车库。
停稳了,但两人都没动。
直到许景昕解开安全带,说了这样一句:“我的看法是,凶手的第一目的,就是要袁洋的命,给你警告,才是顺带。”
周珩转过头,一眨不眨的盯着他。
许景昕继续道:“逼问和你有关的事,完全可以选在一个不惊动任何人的时机。而且这种事要背着人做,没必要这么明。特意选在你的车里,这本就是一种警告。而且对方非常有恃无恐,认定你拿他没办法。其实这样分析下来,事情反倒明朗了,就只需要想,到底是谁有足够的作案动机。”
周珩轻声开口,却很直接:“许长寻。”
许景昕有些意外:“你觉得,他已经知道袁洋对许景烨下手的事了?”
周珩说:“我也只是猜测,虽然我想不明白,他为什么这么快就得到消息。连警方都还没查到袁洋头上。”
许景昕没应,只是靠着椅背沉思着,睫毛落下,在他眼下映出一小片阴影。
周珩等了片刻,问:“你怎么看?”
许景昕醒过神,恢复如常:“是谁做的我还没有思路,比起这个,有一点我更好奇。”
“什么?”周珩问。
许景昕说:“凶手和袁洋只有几分钟的交流,在这几分钟里,袁洋一定已经意识到自己躲不过去了,也知道他为什么要死。那你说,以袁洋的头脑,他会利用这最后几分钟做什么呢?”
周珩轻轻皱了下眉:“你的意思是,他可能会留记号给我?可是,警方好像没有找到类似的东西。”
许景昕并不坚持,只说:“也可能是我想多了。”
两人很快下了车,一路上楼来到海外部。
刚进部门,就有主管来找许景昕,周珩径自回到自己的办公室,就坐在位子上发呆。
不会儿,黄瑛端着热茶进来了,她叫了周珩几声,周珩只是摆了下手。
黄瑛离开后,周珩又翻出手机,点开她和袁洋的对话框。
他们在微信上的对话都很简单,无非就是她让袁洋去做事,袁洋照办,或是她告诉袁洋什么时间开车来接他等等。
这些再平常不过的交流,到如今看来,却是另外一番味道。
那个叫她“姐”的人,再也不会回复消息了。
周珩闭上眼,撑着头,又静坐了许久。
她眼睛有点酸涩,但没有哭,她心里有点堵得慌,但无处发泄。
而事实上,周珩也并非像傅明裕以为的那样,已经跳过了震惊、否定和逃避现实的阶段,她只是暂时将那些情绪压了下来。
等到这一刻,它们又一股脑的冒了出来。
周珩觉得很不真实,像是在做梦,一场噩梦。
她甚至会生出一种错觉,觉得是搞错了,袁洋待会儿就会在微信上跳出来,跟她道歉,解释今天为什么没有去接她。
这是人在突闻噩耗时一定会出现的心理过程,周珩也没有例外。
她睁开眼,又开始翻看她和袁洋的微信对话,很快就看到几天前许景烨出事时,她联系不到袁洋的那段。
她想,这段聊天记录警方也会看到,再对比时间,就会发现刚好和许景烨出事的时间相吻合,兴许就会怀疑到袁洋头上。
到那时候,警方大概也会怀疑到这是许家的报复,又或者再度怀疑到她头上,毕竟袁洋是她的司机,却对她的未婚夫下手。
但这些事,此时的周珩也只能想到这一步,她脑子很乱,也没有多余的精力去猜测更多。
如今回想起来,她最后一次见到袁洋,还是从上一次自许家出来之后。
袁洋开着车,程崎就坐在后座。
而在当时,她怎么都不会想到,此后将是永别。
想到这里,周珩站起身,走到落地窗前,想顺顺气。
可就在这时,她的手机突然响起。
周珩又回到桌前,来电显示是陈叔。
就听陈叔说:“小姐,家里出事了,你能不能回来一趟?”
周珩没有多想,拿起包就往外走,只在经过门口时,和坐在桌前的黄瑛匆匆交代了一句。
……
周珩没有去开许景昕的车,她随手叫了一辆车,就在半路上听陈叔说,前一晚大宅遭遇入室抢劫,主卧和周楠申的书房都有歹徒留下的痕迹。
周珩觉得奇怪,就问陈叔,既然是昨晚发生的,怎么现在才发现?
陈叔说,昨晚蒋从芸很早就回房了,说是头疼头晕,吃了药就睡了。
而陈叔和在家里负责做饭、打扫的阿姨,也睡得比往常要沉得多,都是一觉睡到今天中午。
等到几人起来一看,才发现屋子后窗被人撬开了,安保系统也瘫痪了。
周珩在路上无暇细问,等到赶回周家大宅,走进周楠申的书房,才发现一室狼藉。
陈叔和蒋从芸就站在屋里,蒋从芸脸色极差,一边整理东西一边骂骂咧咧的。
周珩扫了一眼,将陈叔叫到门外,问:“报警了么?”
陈叔小心翼翼的回道:“夫人不让报警。”
也是,周家的人都忌讳警察。
周珩叹了口气,揉着太阳穴说:“没关系,如果你们想报警,就报吧,书房里没有见不得人的东西,保险箱里的我早就拿走了。那些东西我也看过了,不涉及周家的命脉。我爸考虑得周到,不会将要紧的东西放在书房的保险箱这么大意。至于他都放在哪儿,你最清楚了不是么?”
这番话声音很低,只有陈叔听得到。
陈叔眼神有些闪烁,大概也没想到周珩会把话题转到这里来:“小姐,不是我不交给你,是先生嘱咐的。”
“好了,我知道你的意思是,你现在不拿出来也没关系……”周珩说到这,故意停顿了一秒,“不过我要提醒你一句,从今天开始你最好要小心自己的安全,要做两手准备,万一哪天出事了,我又有需要,也知道去跟谁要那些东西。”
陈叔愣了愣:“小姐这么说是什么意思?”
周珩安静了两秒,最终说道:“袁洋,被人杀了,就死在我的车里。我早上才去警局做了笔录。”
……
自周家大宅出事之后,不过半个小时,周珩就收到公寓业主群传来的消息。
她平时是闭群的,有什么事也不会第一时间看到。
但这次因为接连出事,周珩静下来后想了想,便鬼使神差的点开了业主群,刚好看到里面几个业主正在讨论,说什么物业保安不到位,安保系统被人黑,又说昨晚停电了等等。
周珩觉得有异,就给物业去了一通电话。
物业经理知道周珩的身份,架不住她一再追问,就小声透露了几句,说是前一天晚上,安保系统是出了问题,疑似是有黑客侵入,但折腾了一个小时,又突然好了,连电力也恢复了,应该是抢修及时。
自然,物业还不忘吹嘘一番,说他们预案的紧急措施到位,请周珩不要担心等等。
周珩没有多言,很快切断通话。
而她心里再清楚不过,这是对她的一次严厉警告。
离开周家后,周珩没有回公司,而是先回了一趟公寓。
公寓的门没有撬开的痕迹,许景烨给她换的电子锁不是那么容易破开的,而她用的也是特质门。xǐυmь.℃òm
屋里也没有被人翻动过的痕迹,一切都和她离开时一样,这大概就是因为公寓的安保系统没有被人成功破解的原因。
但即便如此,周珩心里仍是后怕。
幸好她昨天已经将重要的东西和“周珩”的日记本都拿走了,·而周楠申留在保险柜里的东西,她在第一时间就去银行开了密码箱,将它们锁了起来。否则,万一这里的安保系统也扛不住,岂不是连锅端了?
周珩坐下来,盯着空旷的屋子。
到此,她又突然觉得,整件事未必是许长寻做的,起码单就安保系统破译这块,这不像是许长寻会干的事。
许长寻那么了解周楠申,怎么会不知道以周楠申的狡猾,绝不会将重要东西放在自己家里?
既然知道,他又何必多此一举?
可如果不是许长寻,又会是谁,梁峰也没理由这么做啊。
正想到这,周珩的包里传来一声老式的手机短信提示音。
周珩愣了两秒,立刻将包里的老爷机拿出来,是程崎给她的那部,但它已经很久没有响过了。
周珩点开短信一看,就两个字:“开门。”
周珩来不及细想,立刻奔向门口。
打开门,就见到身体倾斜,肩膀倚靠着门框的男人。
那紧绷的情绪,终于松懈下来。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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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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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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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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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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