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铮坐下端杯敬酒,在座的家主们还没回过神来,一个个直楞楞的盯着方铮,状若痴呆。
恢复了刚才温文尔雅模样的方铮搁下酒杯,颇为腼腆的笑了笑:“……那王八蛋欠扁!”
众家主这才回了神,急忙附和道:“对对对,此子狂傲,合该有此教训……”
方铮高兴坏了,眉开眼笑道:“你们也觉得我揍得对?”
“对对对,该揍,该揍!”
方铮迟疑道:“那……我叫人把他架进来,当着各位的面,我再揍他一回?”
“呃……不必了,不必了,大人辛苦了……”众家主满头黑线,跟你客气几句,你还当真了?
不过站在家主们各自的立场,赵梁确实应该清除出去,今日之宴,本是朝廷主动向江南世家示好的一个信号,泰王兵败,世家家主们正在对朝廷接下来的举动惶恐不安之时,意外接到这个示好的信号,大家自然大大松了口气,可今日赵梁在席间出言不逊,言语中对朝廷的敌意很明显,家主们纷纷心头不安,生怕代表皇上和朝廷的钦差大人以为赵梁是在各世家的授意下方有此举,到时钦差若把帐一齐算到他们头上,他们冤不冤呐?
所以方铮痛揍赵梁之事,虽不能说是大快人心,可至少也是顺合在场所有人的心思的,于是方铮的粗鲁之举意外的没让家主们反感,他们反而觉得这位钦差大人爱憎分明,直爽磊落,方铮代表朝廷给家主们下的保证,也就顺理成章的更添了几分可信度。
隔着水榭不远的行馆之内,韩亦真悄悄掀开帷幕一角,将水榭内发生的一切都看在眼里,见方铮丝毫不顾钦差大臣的体统,讨钱,揍人,什么事儿都干了,不由摇头苦笑:“这个不着调的混蛋,他就不能好好坐着跟人说话吗?”
一旁的贴身丫鬟墨玉眨了眨清澈的眼睛,笑道:“大人好神武!把那赵家公子打哭了……”
韩亦真啐道:“去!小丫头你懂什么?他……委实太过鲁莽了,当着家主们的面打人,此举若引起众人的反感,怀柔世家的大计将功亏一篑,从而将世家推向泰王一边,江南将成为朝廷和泰王逐鹿争霸的战场,后果不堪设想……”
抬起美丽圆润的下巴,注视着水榭中与家主们谈笑风生的方铮,韩亦真美眸中忽又闪过一抹柔意,“……不过倒也不能说他做错了,怀之以柔,兼施之以威,令世家家主们思量得失之余,又心生忌惮,不敢忤逆,此举倒是误打误撞做对了……这个混蛋,真不知他是有意还是无意……”
方铮丝毫没察觉不远处的行馆内正有一双黑亮动人的眼睛在注视着他,他仍笑眯眯的端着酒杯,与家主们频频干杯,几言几语插科打诨之下,方才些许的不快顿时烟消云散,宴席的气氛又恢复了一片欢腾热闹。
喧嚣之中,方铮缓缓搁下酒杯,搓了搓手,目注众人,笑道:“今日既然大家如此开怀,本官就再送各位一个好消息,与各位家主们忝助酒兴,如何?”
众人一楞,皆问道:“什么好消息?”
方铮眯着眼嘿嘿笑了两声,慢条斯理道:“各位的家族皆是根深叶茂,商场官场势力广布,说是呼风唤雨亦不为过,呵呵,可我知道各位心中还有一块心病,那就是亲庸而疏能。我朝举士,为了防范世家势力太过庞大,从而对世家子弟入朝为官加以各种限制,以防世家势大乱政,各位的子弟纵有经天纬地之能,却无法一窥官场门径,不得其门而入,此乃各位一直以来的心病,不知我说得对否?”
众人闻言顿时安静下来,水榭之内鸦雀无声,不少人默默放下手中的酒杯,面无表情的盯着桌上的菜肴,不知在想什么。
方铮笑道:“……你们的势力一直都是借助外力,比如看好某个寒家士子,然后全力资助他,直到他读书考上了功名,当了官儿,他身上便打上了你们世家的烙记,从此尽心为你们所使,可是……别人再怎么为你们尽心尽力,他毕竟不是你们本族子弟,终归还是隔了一层亲疏,你们中间有人资助泰王作乱,实际上也是想将势力的触角伸进朝堂,泰王肯定也答应了你们不少条件,不过呢,泰王既然已败,他许下的那些条件自然便不能实现了……”
缓缓扫视众人,方铮一字一句道:“……泰王给不了你们的,我代表朝廷给!”
“什么?”众人楞了,面面相觑后,纷纷惊讶不已。
黄讷德小心试探道:“不知大人给我们什么?”
方铮笑眯眯的道:“功名,爵位,你们要的不就是这个么?”
众人静了一下,忽然个个面露惊喜之色,目光感激的盯着方铮,若非碍于世家家主的风度,恐怕众人会高兴得放声欢呼。
“不知大人此言可有详细说法?”黄讷德脸上喜色一闪,仍旧一副波澜不惊的模样,淡淡问道。
方铮斜睨了他一眼,老狐狸,高兴就大声笑出来嘛,还装着这么淡定干嘛?
古时世人皆重功名而轻商利,在他们的观念里,赚千万家财,甚至还不如当一城门小吏,彼时人皆向往做官,官在世人心中代表了尊严,威风和权势,这是赚多少钱财都满足不了的社会现实。
今日方铮抛出这个重磅炸弹,不由令众人欣喜若狂,朝廷一直限制世家的势力,百余年来对世家若即若离,每年科考只从寒门中取士,基本断绝了世家子弟为官的途径,这也是诸多世家对朝廷不满的根本原因所在。
“本官昨夜请得皇上圣旨,皇上已答应,各世家可酌情挑选三名直系嫡亲子弟,免除科考程序,直接入朝为官,并且皇上给每家赐封伯爵爵位一名,由长子继承,世袭罔替……各位,意下如何?”
方铮笑眯眯的把话说完,众人终于忍不住发出一声低沉的欢呼,然后在黄讷德和韩竹带头下,众人纷纷起身,面向京城方向跪拜下去,三叩其首,遥谢吾皇万岁,感谢皇恩浩荡。
看到世家家主们欣喜的表情,方铮轻轻呼出了一口气,世家,终于稳妥了。
给他们子弟几个官,封几个毫无实质意义的爵位,于朝政并无大碍,却极大的舒缓了朝廷与世家的紧张关系,若胖子励精图治,在几年时间内将国家治理富强,再缓缓施行削弱世家之举,那时国富民强,民心感沐皇恩,谁还愿意跟着别人造反?
方铮将众人感激的表情看在眼里,不由笑了,待众人情绪稍稍平静,方铮又笑眯眯的道:“……为官,封爵,皇上都愿意给你们,不过呢,皇上还说了,各家挑选出来做官的子弟,必须要去京城定居,呵呵,皇上将在六部之中为各家子弟挑选一个合适的官职,各位家主当明白皇上的这番苦心,族中子弟总要挑选一些德才兼备之人才好,莫选些不学无术之人,进京为官却给各位家主脸上抹了黑,你们的面子不好看,皇上的面子更不好看,各位,本官说的是这个理吧?”
众人闻言又是一惊,纷纷迟疑起来。
进京为官,在六部之中任职,听起来好象真的很不错,可往深处一想,这……等于是各世家要将嫡亲直系子弟送入京城为人质,届时江南若哪个世家心怀二志,朝廷讨伐之前,必定将其京中为官的子弟斩首祭旗,这位钦差大人好一手抛砖引玉之计!
众人正在迟疑之时,苏州韩家家主韩竹却忽然站起身,又一次面向京城方向跪拜下去,昂然道:“草民韩竹,领旨谢恩,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有了韩竹带头,众人不得不随着他再次跪拜,山呼万岁,并叩谢皇恩。
韩竹站起身,捋了捋长须,朝方铮笑道:“方大人,老夫明日便遣派长子,次子及三子前往京城,入吏部候差,届时还望方大人在京中多为照顾提携。”
众人见韩竹将自己的三个儿子都送入京城,当下再无疑虑,有了方铮今晚这番招抚,他们本也没打算再与朝廷为敌,之前资助泰王,各世家无非也是为了家族的利益打算,但现在他们想要的,朝廷都能给他们,他们又何必再拎着全族人的脑袋陪泰王一条道走到黑呢?
众人细细思量之后,于是纷纷承诺,马上将嫡亲子弟送入京城。
方铮大喜,韩老头太给自己长面子了,如此识趣通达的老头儿,不做他的女婿好象真说不过去……
慢慢端起杯,方铮笑得很开怀,“各位请酒!江南风景迷人,这扬州的瘦西湖却犹占江南七分春色,如果各位家主不忙的话,不妨在扬州多游玩几日,本官陪各位四处走走看看,欣赏一下这扬州的秀美风光,如何?”
众家主闻言心头又是一凛,他们再也不敢小看这位年轻的钦差大人,这家伙说的每一句话仿佛都蕴涵深意,一不留神便被他占了先机,他这厢开口留客,却不知又打着什么主意?
想归想,众人已打消了与朝廷为敌的心思,对钦差的挽留,自然是满口答应下来。
方铮脸上笑意更深,端起杯与家主们频频敬酒,宴席的气氛又开始热闹喧嚣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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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主们尽欢而散,温森将他们各自安排在绿荫馆的厢房中住下。
绿荫馆内,方铮端着茶盏,轻轻吹了吹浮在水面上的茶梗,然后细细啜饮一口,稍解上头的酒意。
他脸上挂着满意的微笑,不知是满意手中雨前龙井的芬芳,还是满意今日与家主们相谈的结果,总之,他现在很开心。
韩竹坐在前堂的侧首,静静看着意气风发的方铮,老脸的皱纹愈加深刻,一双看似浑浊的眼中不时射出两道精光。
华朝开国百余年来,一直与朝廷关系忽远忽近,特别是近日几将崩溃的世家门阀,在这个年轻人的嬉笑怒骂之间,竟然轻易的抚平了,不仅如此,他更为朝廷将来逐步削弱世家的行动埋下了伏笔,不声不响的为谋反作乱的泰王掘下了坟墓,静等泰王自己躺进去……
自己以前对他的判断没错,一个年及弱冠的少年人,能坐上朝堂二品高位,爵至国公,靠的,不仅仅是运气……
由方铮今日所行观之,朝廷是铁了心要削弱世家势力了,只是目前碍于泰王内乱,不得不对世家实行安抚之策,一旦泰王之乱平灭,新皇朝中根基稳固之后,也许下一个目标,便是将世家门阀对民间影响减到最低。
如此,韩家作为江南第一大世家,那时又该何去何从?
早在方铮下江南之前,韩竹便已想过这个问题。方铮来后,江南的动荡眼看就快平息,韩竹心底的思路也愈加清晰了。
自古木秀于林,风必摧之,韩家该得到的一切都得到了,何必在林中做那一枝独秀?m.χIùmЬ.CǒM
走出江南,未必不是一番新天地,若能与方家攀上亲事,他日韩家之富贵权势,岂是今日江南小小世家所能比拟?
芬芳的茶香雾气中,韩竹眼前依稀浮现悬挂于韩府前堂的黑木牌匾,——“不争”。
韩竹笑了,祖宗留下的训示,果然是处世之不二道理。
只是世事诡谲多变,何事该争,何事不该争,身为族长家主,韩竹必须有所取舍。
“贤侄,今日之宴,大有收获,老夫倒要先恭喜你了。”韩竹眯着眼轻笑道。
方铮看着韩竹脸上的笑容,不由头皮一麻,扯着嘴角干笑道:“韩世伯客气了,今日功成,全靠世伯您在中间斡旋调解,小侄这才达成所愿,若论功劳,世伯您才是第一功才对……咳咳,回了京城,小侄会向皇上面禀,将此中细节一一告于皇上,皇上仁厚,必不会亏待韩家,呵呵……”
韩竹呵呵笑道:“居功倒不敢当,见贤侄下江南大有斩获,老夫这是为你高兴啊,泰王之乱指日可平,世家盘踞江南的百年之患亦在贤侄你的手中悄然化解,说句实话,老夫真是佩服你啊……”
方铮眨着天真的眼睛,无辜地道:“什么悄然化解?什么百年之患?呵呵,韩世伯说话真深奥,小侄实在听不大懂……”
韩竹抬手虚点了点方铮,不悦道:“还装!你在老夫面前装什么?今日世家家主们被你这番连消带打,恩威并施,想必已暂时实心实意忠于朝廷了,如此便给新皇留出了好几年的休养时间,那个时候朝廷兵强马壮,国富民强,再逐步着手削弱世家实力,届时就算世家不甘被削弱而谋反作乱,他们也有诸多顾忌,想乱也乱不起来了,贤侄,老夫说得这么清楚,你懂了么?”
方铮直楞着眼,呆呆的看着韩竹,半晌,忽然摇头道:“不懂,还是不懂,韩世伯,您是不是今晚喝多了?小侄给您留了一间上好的厢房,您要不要歇息一下?”
韩竹见方铮一味装傻充楞,油滑得像条泥鳅,不由深感无奈,叹息道:“你啊……我真想不通,你父亲方存义与老夫亦是多年至交,可他虽是商贾,却是个老实本分的厚道君子,怎么他的儿子却……唉,不像,实在不像……”
方铮笑道:“您老就当我是基因突变的特例吧……啥叫基因突变?就是兔子不知为何生了个龟儿子……咳咳,这个比喻不太贴切,反正您就领会那意思吧……”
韩竹满头黑线:“…………”
良久,韩竹喟叹道:“尽管你们父子性子不同,可终归是一代更比一代强,方家本是商贾之家,到你这一代只有你这个独子,你却是给你父亲争了气,竟然入朝做了大官,振兴了方家门楣,你父亲也算是老有所慰,无愧方家列祖列宗了……”
提起当官的事,方铮就伤心,别人都把做官当作毕生的荣耀,穷极一生也难企及,可偏偏他这个不想当官的,到最后反而把官儿越当越大,现在俨然已是一人之下,万万人之上,可他仍并不觉得这是多么荣耀的事儿,将来回京城跟胖子辞官,胖子不知会不会答应,想到这件难事他就犯愁。
幽幽叹了口气,方铮愁眉苦脸道:“……以前我娘找半仙给我算过命,说我是个大富之命,就是那种满世界带着狗奴才招摇过市,满大街调戏良家妇女,然后每天混吃等死的那种大富之命……那是多么的幸福啊!可不知怎的,我现在却当了这么大的官儿,每天过得提心吊胆,担心言官参劾,担心有人暗算,担心糊里糊涂被人捅刀子……呜呜,韩世伯,我真不知道我这命为何老跟算命的说的不一样,也不知是他们没算对,还是我活错了……”
韩竹闻言一窒,生生扯下几根长须,疼得他一阵龇牙咧嘴。
跟这小子谈人生谈理想,简直是个天大的错误!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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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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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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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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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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