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这样一直到中午烧饭的时间,杨槐从作坊下工回来吃饭,发现冷锅冷灶,什么吃的都没有。
他走进房间,看见靠在床栏上呆愣愣的王氏,发现她的精气神完全不同以往,就问道:“你咋了?怎么到晌午了还不烧饭?”
王氏这才惊醒过来,“已经晌午了吗?”她连忙站起来,慌手慌脚地把钱收起来,然后准备去厨房做饭。
杨槐疑惑地看着她的举动,“你把钱翻出来干嘛?我可跟你说啊,家里就这点钱了,马上又要给孩子们交束修了,你可不能再拿去放高利贷了啊!”
王氏不耐烦地挥挥手,“我不会的,罗嗦!”走了两步,她又转过身来,“杨槐,你有没有私房钱?”
杨槐看了她一眼,“你觉得我有没有私房钱?我这钱袋子比我的脸都干净,哪来的私房钱?”
王氏干笑两声,想来以她平时的严防死守,杨槐也存不下私房钱,“没有就算了!”说完就往厨房做饭去了,留下杨槐一头雾水。
直到第三天,王氏的大哥,杨槐的大舅子来找杨槐,他才知道王氏又闹幺蛾子了。
“妹夫,你管管妹子吧,咱们都是庄户人家,哪有那么多钱去放高利贷?咱有多大碗就吃多少饭不好吗?”王家大哥也是一个憨厚老实的人,所以一向跟杨槐比较谈得来。
杨槐皱皱眉,“她的钱不是已经放出去了吗?”
“是啊,”王大哥一脸焦急,“可是她昨天又回娘家来借钱了啊!而且胃口还不小,一借就是二百两。你说我们家也就是靠几亩田吃饭,哪来的那么多钱借给她?”
“啥?又借钱?她到底想干什么?”杨槐彻底怒了,之前杨树找他的时候,他不是没有听进去,只是一向喜欢息事宁人,想着王氏在柳枝儿这里吃了瘪,让她想办法出口气也好,哪晓得这女人完全没有节制,越来越没分寸了。
他气呼呼地把大舅子送走,然后在村里到处找王氏。王氏这会儿也在村里乱窜,到处去游说别人借钱给她,说将来一定给高利息。可惜村里人对她都很了解,没人搭理她。
村里有老人看见杨槐找媳妇儿,都语重心长地劝他一定好好管教媳妇儿,不能再这么乱来了,杨槐的火越发旺盛,等他找到王氏的时候,彻底爆发了。
“王小翠,你到底想干什么?”一生气他连王氏的闺名都叫出来了。
王氏被吓了一跳,不过她可不是吓大的,立刻更大声吼回去,“你吼什么?没见我在忙啊?”
“忙忙忙,一天到晚忙你那些狗屁倒灶的事,给我回去!”杨槐一手抓住王氏,拖着她就往家走。
王氏毕竟是个女人,力气没有男人大,不得已被他拖着走,“放手,杨槐,我叫你放手!”
杨槐不理她,直到进了家门才放开她的手,往院子里一推,回身关了院门,“你想干什么?”
“什么干什么?”
“前天我才和你说不要再拿钱去放高利贷了,你为什么又去找人借钱放高利贷?如果不是今天大舅哥来找我,我还不知道你王小翠现在的胃口这么大了,借钱一借就是二百两,二百两,我们家十年都不一定攒得下来。你是不是疯了?”杨槐难得这么生气,暴怒地质问王氏。
“就是因为靠咱们自己攒钱攒不下来,所以我才想别的路子呀。二百两算什么,等我放出去的钱收回来了,三百两都有,你还怕没钱?你一辈子就是这样,窝囊,没用,胆子小,嫁给你是我这辈子最憋屈的事!”
杨槐被气得头晕,抓起院子边的一把锄头,就往地上砸,“既然这么后悔,那就不要跟我过了,和离!”
王氏被吓了一跳,她没想到一向温和如白开水一样的杨槐竟然会吼出这样的话,一时间呆住了,“你……你说什么?”
杨槐喘着气,“我说我要跟你和离!之前我是因为三个孩子对你各种忍让,现在看来完全没必要了,没有你这个娘,他们说不定过得更好!”
“哎呀,杨槐你这个没良心的王八蛋,我王小翠十六岁嫁给你,到现在人老珠黄了,你说和离就和离了?我这些年巴心巴肝地为这个家付出,难道就白费了吗?”王氏这几天脑子处于紧绷状态,突然被杨槐这么一刺激,彻底崩溃了,整个人瘫软在地,哭天嚎地起来。
邻居们听见吵闹声,都连忙过来劝解,杨槐的火在众多邻居的劝解下总算消了一点,他转身大步走出院门,也不吃午饭,直接上工去了。王氏则灰溜溜地躲回房间,再也不敢出去四处找人借钱了。可是眼看简夫人给的期限就要到了,她焦头烂额,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办,又不敢告诉杨槐,怕再惹他发火。
直到第四天,王氏依然没有筹到银子还给简夫人,自尊心又不容许她去向柳枝儿借钱,权衡再三,她终于决定割肉,找那些向她借钱的人还钱。她也有自己的小算盘,不能因为这件事和简夫人闹翻了,不然以后哪里去找这么大方的人借钱给她放高利贷。这回没赚到钱没关系,下回再赚就是了。
说行动就行动,王氏立马出门去找人还钱,可惜借钱容易还钱难,所有的人都说没钱还给她。
“我说杨家大嫂,你这人怎么回事?既然说了借一年,怎么才三个月就来找我还钱了?是不是怕我还不起呀?”
“不是不是,我这不是也急等着用钱吗?”
“说得好笑,谁不是急等着用钱才借高利贷的?你以为八分利的利息谁都愿意给的?”wWW.ΧìǔΜЬ.CǒΜ
“啊,这次是我食言在先,就不用还利息了,把本金还给我就好了。”
“听着倒是不错,不过我现在手上没钱呀,这样吧,你给我十天时间,我四处找人借点,然后还给你吧。”
“十天?不行不行,我今天就要。”
“那我可真没有,只有一条命,你要不要?要就拿去吧!”
王氏被吓得赶紧挥手,退出门来,心里各种后悔,早知道就不该把钱借给这种赌棍了,“上次跟我借钱的时候,还钱挺利索的呀,怎么这次这么凶?”
她还不知道之前几次能顺利收回本金和利息都是简夫人在背后安排,还以为高利贷这行好做得很呢。
到了第五天,王氏还是没有筹到钱,她连四通镇都不敢去了,躲在家里,哪都不去。杨槐见她乖乖在家,还以为之前吵那一架起了作用了呢,也不管她,径直上自己的工去。
傍晚的时候,一辆马车从四通镇来到杨家村,引起了很多村民的注意,马车径直来到杨槐家门口停下,有人上前敲门。
杨槐还未下工回家,王氏躲在屋里不出门,来开门的是杨槐的小儿子杨贵。
“你找谁呀?”杨贵打开门,见是一个陌生的男人,就好奇地问道。
这个男人是蒋光头的手下三彪子,他脸上有道疤,看起来有点可怕,为了不吓到孩子,特意挂上了自认为很可亲的笑容。
“我来找你的娘杨大嫂。”
杨贵本来就被三彪子吓得心慌,听见是来找他娘的,也顾不上他娘之前的吩咐,说谁来找她都不见,撒腿就往屋子里跑去,“娘!娘!有人找你!”
王氏在屋里跺脚,“笨小子,连句话都不会传!”
实在躲不过,她只好出来,见是三彪子,她笑着行了一个礼,“三彪管事!”她之前在简夫人处见过他,也知道这是蒋光头跟前最得用的人。
“杨大嫂,别客气,给面子叫我一声三彪子就行。”三彪子还是很客气的。
王氏哪敢真这么叫,只是陪着笑,也不说话。
“杨大嫂,我今儿个来的目的想必你也清楚,我也不罗嗦,麻烦你把银子交给我,我好交差。”
王氏笑得更加卑微,“三彪子兄弟,你看我这一时半会儿也凑不出那么多银子,能不能请你宽限一些时日?”
三彪子也笑得很亲切,“杨大嫂,我也就是个跑腿的,蒋大爷吩咐的事我哪敢给他老人家打折扣呀?今儿这钱我还必须得一文不少地给他老人家带回去。”
王氏见周围的邻居慢慢地围了过来,怕人家知道她被逼债,丢不起这面子,连忙低声哀求道:“兄弟,你也知道我和简夫人是好姐妹,我怎么也不会昧了她的钱不还不是?我只是手头有点紧,缓几天一定能还上。”
三彪子皱皱眉头,“你也说了这不是个小数目,今天你还不起,难道过几天就能有钱还了吗?杨大嫂,你这话说得有点大了啊!”
“我说的是真的,请你一定相信我!”王氏只差没有对天发誓了。
三彪子想了想,“宽限你几天也不是不行,不过你得拿出点诚意我才能相信你。”
“什么诚意?”
三彪子抬头看了看破旧的房子,摇摇头,“我看你家也没什么拿得出手的抵押。对了,刚才开门的是你第几个儿子?”
王氏警觉地问道:“他是我的小儿子,你问这个做什么?”
“这样吧,请你家小公子到镇上住几天吧,你哪天送钱来哪天就能把他领回来。”
王氏大惊,伸出双手拦住大门,“你想做什么?别想动我儿子!”
“杨大嫂,你这样就让我难做了,既然舍不得儿子,那就还钱吧!”
“我…我…我没钱…”
“那就对不住了!”三彪子一挥手,从马车里跳出几个彪形大汉,一把推开拦门的王氏,然后往屋里走去。
“不要啊,不要带走我的儿子!要抓你们就抓我吧!”王氏挣扎着要去阻拦,却被三彪子铁钳般的手抓住,动弹不得,只好大声哭喊。
杨贵人小,像一只小鸡一样被拎了出来,“放开我!放开我!你们为什么要抓我?”
“贵儿,贵儿!”王氏见小儿子被抓,心如刀绞,哭喊得撕心裂肺。
“娘!娘!救我,救救我!”杨贵一边踢着腿挣扎一边哭喊。
王氏回头朝三彪子跪下,一边哭诉一边磕头,“三彪管事,三彪大爷我求你了,放过我儿子吧!他是无辜的!”
三彪子笑着说道:”欠债还钱,天经地义,我这也是给你一点压力,让你尽快去筹钱来救你儿子。”
然后他环顾了一下面有愤色的村民说道:“杨大嫂欠了我家大爷四百两银子,我今儿个请她儿子去住两天也是逼不得已,希望各位不要多管闲事,否则的话…”说着脸色一冷,眼里射出两道凶光,村民们不由自主后退了两步。
见自己的威慑奏效,三彪子挥手让人把杨贵带上马车,然后对王氏说道:“三天之后,拿钱来换你儿子,如果不来,我不敢保证你儿子会不会少点什么东西。”
说完他也跳上马车,然后马车掉头,扬长而去,一路还能听到杨贵惊恐的哭叫。
王氏吓得瘫软在地,怎么也爬不起来,只是流着泪望着远去的马车,心里是满满的后悔。
“这是怎么了?”杨槐下工回来,见家门口围着一群人,连忙挤进来问道。
王氏见杨槐回来了,“哇”地大哭起来,“你怎么才回来?贵儿被他们抓走了!”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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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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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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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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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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