郝三嫂急急火火地带着柳枝儿就往镇上去,她早打听清楚了,许郎中每隔两天就在镇上的医馆坐诊,今天正是他坐诊的时间。
进入医馆后,只见小小的医馆里人头济济的,坐堂的大夫有四五个,个个前面都排着老长的队,抓药的学徒忙得满头大汗,柳枝儿看着不禁咋舌,这跟后世的医院也差不多了。郝三嫂拉着柳枝儿就往最中间的那个大夫那里排队,那是一个须发皆白的老人,看着精神矍铄,给病人看诊时耐性十足,一边把脉一边听病人描述自己的情况,然后在旁边的药方纸上写下方子。
“那就是许郎中,可厉害了,这十里八乡的都知道,被称为许三针,很多别人看不了的病在他手下都走不过三针,扎三针就好了。”郝三嫂一边和柳枝儿排着队,一边小声地跟柳枝儿说着话。
柳枝儿很崇拜地看着那个许郎中,她一直觉得古代的中医十分神秘,仅凭着对人外观的观察、脉象的诊断就能判断出人的病症,不像西医,看个感冒都恨不得先把你弄去从头到尾扫描一遍,就这样还不一定能治好病。
许郎中看病速度不算慢,柳枝儿她们排了大概半个时辰的队,终于轮到了。
郝三嫂把柳枝儿按在许郎中前面的凳子上坐下,“许大夫,这是我们村的柳枝儿,她不会说话,想请你看看是不是喉咙出了什么问题。”
许郎中抬眼看看柳枝儿,然后让柳枝儿把嘴张开,他拿出一根竹片,压下柳枝儿的舌头,仔细看了看喉咙,然后又给柳枝儿把了脉,摇摇头说道:“她喉咙没问题,不能说话估计是经历了什么事情,心里留下阴影了。”
郝三嫂先是一喜,然后又发愁,这不是身体上的毛病,更麻烦啊!该怎么治呢?
柳枝儿听到自己的喉咙是好的,心里就放松了,看来自己是有机会说话的。看着郝三嫂担心的样子,柳枝儿对她笑了笑,示意她别担心,因为这具身体已经换了灵魂,自然也没有所谓的心理阴影了。
许郎中让柳枝儿试着发出“啊”这样的短音,柳枝儿张开嘴试着发声,却只有干瘪的气声出来。许郎中又仔细检查了一下她的喉咙,“你的喉咙确实没什么问题,不过可能是因为太久没有说过话,所以有些退化僵硬了。我给你扎一针,再回去吃两副药,就差不多了。接下来就要靠你自己了,要努力试着开口说话,这和人的腿是一样的,如果在床上躺太久,老是不走动的话,会慢慢变得无力,最后可能萎缩,再也不能走路了。”m.xiumb.com
柳枝儿点点头,她比谁都想说话呢。
许郎中给柳枝儿扎了一针,又开了两副药,郝三嫂就带着柳枝儿往回走了。
郝三嫂很高兴,“妹子,听许郎中的意思,你开口说话的希望很大啊!你要听郎中的,多开口,多练习,总有一天你一定能开口说话的。”
柳枝儿点点头,张张嘴试着“嗯”了一声,虽然很低很轻,但还是把郝三嫂给高兴坏了,直呼许郎中是神医!
这边郝三嫂和柳枝儿一路高高兴兴地回家去,却不知道这会儿杨家村的一个角落里,柳枝儿正被热烈谈论着。
“郝小武,你就吹牛吧,我才不信酸甜味的鱼好吃呢,我可从来没吃过。”
“杨苗哥,我说的是真的。我在柳姨家吃的,酸酸甜甜的,又不腥,我跟我妹妹两人就吃了大半条鱼呢!”
“真的?我从来没见过这么做鱼的。”
“骗你干啥?我还吃了柳姨做的肥肠,也很好吃。”
杨树的儿子和郝三哥的儿子小武两人今天都被自己的爹带到村里盖房子的杨林家玩,杨林是杨树的叔伯兄弟,所以他也来帮忙,当然也把儿子杨苗带过来玩。
两个小家伙坐在路边热火朝天地谈论着,旁边的大人听着也觉得很有意思。
杨林就笑着逗小武:“小武,你肯定是吹牛,那肥肠是猪用来装大粪的,臭烘烘的,能好吃?”
小武急了,虽然他还小,不明白为什么肥肠和猪粪能联系起来,但是在柳枝儿家吃的肥肠确实好吃,这却是事实。他冲着杨林翻白眼:“杨林叔,你这么大个人了,都没吃过那么好吃的肥肠,自己没见识还说人家吹牛!”
旁边的大人哄堂大笑,杨林扔了一个小木块过去,“臭小子,人小鬼大!”
小武他爹郝三哥正在梁上,看儿子跟杨林打嘴仗,就笑着说:“儿子,跟他们说说咱在柳姨家吃的好菜,馋死他们!”
小武难得在爹面前得到这么大的体面,被赋予这么重要的任务,整个人精神抖擞起来,口才也前所未有的好起来:“我柳姨做的菜可好吃了,你们听着啊:辣椒炒肉,又辣又香,肥肉不肥,瘦肉不瘦,吃起来嫩得很;土豆烧肥肠,土豆吃到嘴里不用咬,使劲一抿就烂了,香得很,肥肠也有嚼劲,多嚼几下,整个嘴里都是香的;还有我爹最爱吃的干锅兔,兔子肉干香干香的,我爹本来只喝一两酒的,结果那天愣是整了二两下去;还有我和妹妹最爱吃的糖醋鱼,酸酸甜甜,好吃得不得了。”
毕竟是小孩子,说了半天,就是香啊,好吃啊之类的形容词,就这么滴,还把一群汉子给馋得直吞口水。旁边的杨苗觉得自己长到七岁了,居然从来没有吃过这么好吃的菜,回头就对他爹吼道:“爹,俺们回家也弄干锅兔吃,你不是刚打了一只兔子回来吗?”
杨树乐了,“儿子,你老爹只会打兔子,可不会做干锅兔啊!”
杨苗愁死了,“那咋办?大伯娘好像也不会做,她每次做的兔子肉咬都咬不动,我都不爱吃。”
小武在旁边给出良心建议,“杨苗哥,你把兔子拿上,我们去找柳姨给咱们做干锅兔去!”
郝三哥看着两个小吃货有商有量的,笑得不行,“对对对,把你爹打的兔子都给柳姨家拿去,想吃兔子肉就去吃。”
他本来只是打趣,结果没想到杨苗还真当真了,拔腿就往家里跑。杨树一看,急了,“儿子,三叔跟你开玩笑的呢,你咋还当真了呢?”其实他也很好奇柳枝儿做的干锅兔到底是个啥味道,不过这不是孤男寡女的不好意思么?他又不像郝三哥,有郝三嫂在中间,两家来往起来很方便。
杨苗不管他爹的,冲回去就把他爹刚打回来的兔子偷渡出来一只,又奔回工地,冲着小武喊道:“走,咱去柳姨家,让她给咱们做干锅兔去!”
小武乐得跳起来,昨天的干锅兔全给他爹一人霸占了,他就没吃两块,今天可要多吃两块才行。
杨树已经无语了,儿子难得表现这么积极,他也不好在大家面前多说什么,只好顺坡下驴:“儿子啊,你好歹也想想这兔子是咋来的,你爹辛辛苦苦打回来的,你可不能只顾着自己吃啊!给爹带两口回来!”
杨苗脆生生地答道:“哎,放心吧爹,我准给你带回来!”说完两个小子拎着兔子就跑了。
大家看着这一幕,嘴巴都要笑酸了,杨林抬头对着房梁上的杨树和郝三哥说道:“你们俩的这两个儿子,可不简单啊!”
郝三哥笑着摇摇头:“半大小子吃死老子,还不是整天就知道琢磨吃。”
“哎,三哥,那个严家小寡妇做菜真个那么好吃?”
郝三哥不太高兴,他被自己媳妇传染,也是把柳枝儿当成亲妹子的,不乐意听人家叫她小寡妇。“啥小寡妇小寡妇的,难听不难听?人家娘家姓柳。那柳家妹子做菜真是一绝,你说那兔子啊,鱼啊什么的,咱们也不是没吃过,但是我还真没吃过她做的那个味儿。”
杨树在旁边听着,心跳不由自主地加快了,眼前浮现出柳枝儿笑眯眯的样子,背着篓子快步走的样子,还有刚刚从水里被她救起来的样子,还有那经常在午夜梦回时忘不了的柔软双唇的滋味。
旁边人还在聊着,“可惜了,年纪轻轻,长得又好看,还能做一手好菜,这要不是被那痨病鬼严二郎给耽误了,这柳家妹子哪里会年纪轻轻就守寡啊!”
“没办法,谁叫她是个哑巴呢!也不知道会不会传给下一代,一般人也不敢上门说亲不是?”
“是啊,说不定将来真的只能嫁个老鳏夫,凄凄惨惨地过一辈子呢!”
“干嘛一定要嫁?她现在自己不是挺好的么?”
“好什么呀?你没听说啊,她家那个大嫂,一天到晚地找她麻烦,不是上门骂她,就是到处在村里说她坏话。前两天,我还听说这柳枝儿看上村里的夫子严峻了,结果严峻他娘先下手为强,立马就找媒婆在这十里八村地寻摸媳妇呢,听说条件还不低,长得要好,脾气要好,家里得有读书人才行呢。这不是摆明了寒碜柳枝儿嘛?”
郝三哥喝道:“你们是被家里的老婆给传染了老婆嘴了吧,瞎说啥呢?人家一个女人家本来就过得不容易,留点口德,中午多吃饭吧!”
大家也觉得这么背后聊人家小寡妇不太好意思,都讪笑着各自忙活去了。
杨树却在旁边愣住了,柳枝儿看上严夫子了吗?这怎么行呢?严夫子人虽然长的不错,但是他娘却不是个好伺候的,这不是上赶着去受罪嘛?
郝三哥在旁边等着他递工具过来,等了半天看他不动,“杨树,咋了?”
杨树回过神,僵硬地笑了笑,“没事没事。”
郝三哥今天故意把话题带到柳枝儿身上,其实是有目的的。他和郝三嫂在家帮柳枝儿捋了一遍,觉得这杨树算是比较合适的对象了。虽说有个孩子,但是柳枝儿自己也是个寡妇,还有残疾,这两个一比较起来,也就差不多了。这自古说亲事就讲究个门当户对,不然差距太大,将来肯定矛盾多多。
所以郝三嫂交给郝三哥一个任务,让他把柳枝儿和严夫子的传言传给杨树知道,看看杨树的反应。如果杨树没什么反应的话,这事儿就算了;如果有反应的话,就想办法推他们俩一把。
郝三哥看杨树跟刚才比起来,明显的神不守舍起来,心里就大概有数了,看来这杨树和柳枝儿之间有戏。不过郝三哥也没表现出来,只是埋着头干活,杨树则在旁边打着下手。
杨树憋了半天,看房梁上就他们俩人,小声说话也没人能听见,就蹭到郝三哥旁边,小声地问道:“三哥,这柳家妹子是不是喜欢读书人啊?”
郝三哥淡淡地瞟了他一眼,“问这干啥?跟你有啥关系?”
杨树被噎了一下,“这不是就问问嘛!”
郝三哥笑了,“没有的事儿,那柳家妹子可是个实实在在的村里人,又勤快又贤惠,可不是那攀高枝的人。再说了,你也知道严夫子家的情况,这柳枝儿要真靠过去,那不是找罪受嘛?”
杨树的一颗心总算落了下来,连连点头,“就是就是,这庄稼人还是踏踏实实地找庄稼人过日子比较好。”
郝三哥看看周围,神秘兮兮地说道:“我媳妇说了,她打算认柳家妹子当亲妹子了,正要在这十里八村地到处寻摸看看,看能不能给柳枝儿找个合适的人,这柳枝儿才二十来岁,哪能就这么守寡到老啊!”
杨树一颗心又悬了起来,“那……那三嫂打算给柳枝儿找个啥样的?”
“哟,都叫柳枝儿了!”郝三哥戏谑地笑着,“找个啥样的?柳枝儿虽然各项条件都不错,但是毕竟是个寡妇嘛,还是个哑巴,这实在也不好找。你三嫂说了,能找个踏踏实实过日子的,能护着柳枝儿不让她吃苦受罪的就行。”
杨树默默地把这两个条件往自己身上套,觉得自己还挺符合的,就是自己有一个儿子,不知道柳枝儿介不介意……
郝三哥看他在那里皱着眉头琢磨的样子,觉得这把火也烧得差不多了,就不再提这个话题,自己忙活去了,留下杨树让他自己琢磨去。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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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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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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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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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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