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咖是个台湾人,声音又甜又嗲,说话就像撒娇。温婉一眼就看出她的谱挺大的,舞台上包括主持人在内的几个人都围着她团团转,左一口“青姐”,右一口“终于见到你了,我真开心”。
温婉本就不擅长阿谀奉承之事,更何况对自己不熟悉的人,她缄口不言。有的时候主持人见她坐在一旁就快打瞌睡会问她两个不痛不痒的问题,她中规中矩地回答之后,又继续新一轮地花瓶生涯。
几个人对这个青姐就快捧上天了,这个青姐不知是被捧飘了还是本来就是飘着的,说话越来越不是味儿。她们不知怎么就说到戏曲上了,飘飘然的青姐说:“我觉得戏曲很难听,咿咿呀呀地,听起来一点也不朗朗上口。”
台里最近在做戏曲栏目,主持人自然不好继续捧着她,只说:“戏曲有戏曲的好,流行乐有流行乐的好,萝卜青菜各有所爱。我想帮电视机前的观众问一声,青姐您平常喜欢听什么歌呢?”
青姐飘得太高,主持人的台阶没能成功地接到她,她说:“什么歌都听,我听得挺杂的,不过我从来都不听戏曲,戏曲不好听,现在越来越多的人听流行乐,没人听戏曲,戏曲终将被历史淘汰。”
主持人一脸黑线,最近这些年国家大力倡导推广和传承传统文化,青姐在节目上说这样的话,影响可大可小。她一时没想到怎么接茬,花瓶温婉开口了,她说话温温柔柔的,不快不慢,说:“青姐,我觉得你这话说得不对。”
青姐没想到这个名不见经传的小丫头片子竟然会跟她呛声,还愣了一下,随即轻蔑地说:“哪里不对了?”
温婉无视旁边两个朝她递眼色的嘉宾,缓缓开口:“第一,戏曲现在不是没有人听,只是你不听,事实上至少我每次登台台下或多或少都有戏迷;第二,我觉得戏曲不会被历史淘汰。”她表明观点,顿了一下,又说:“怎么说呢?事物的发展都是有一个过程的,繁荣兴盛和低迷虚弱始终相辅相成,虽然这些年戏曲行业的确很低迷,但我相信这不会是常态,总有一天听众会明白戏曲是老祖宗传给咱们的好东西。”
“好东西?”青姐正眼都没有给她,只用眼角的余光扫了她一眼:“你知道什么是好东西吗?被市场和听众认可的才是好东西,市场和听众不承认,那就是糟粕。”
“我说过,这只是一时的。”温婉长长吸了一口气,又吐了出去,说:“你知道哪一国的音乐可以传承上千年吗?咱们的戏曲做到了,从汉代的角抵戏,到南北朝的歌舞戏,发展到唐朝,有“参军戏”,到了宋元,有著名的南戏,明清四大腔徽班入京,到了近代,上世纪五十年代戏剧梯队逐渐趋于完整,再到如今,还有很多很多优秀的演艺人员在为戏曲的繁荣和发展不断努力,由此可见,戏曲这个行业不断地在进步和发展,并没有像您说的那样被市场和听众不承认。一曲《西厢记》传唱了近八百年来,青姐,戏曲会不会被历史淘汰我不知道,我只知道您的歌往后肯定传唱不了八百年。”
青姐的脸色胀得红红的,十分不好看,张张嘴,眼见又要反驳过来,主持人峰回路转问温婉:“你对戏剧这么了解,是不是对这个很感兴趣?”
温婉不卑不亢地说:“我现在是昆曲专业的一名大一学生,从小就对戏曲很感兴趣。”
主持人眼睛一亮:“是吗?那可不可以现场给我们来一段?”
温婉扭头瞥了眼青姐,赌气似的:“可以,我给大家唱一首所有人肯定都会的。”
“是吗?大家都会的?”支持人讶然了一下,“我平常可很少听戏,要是我不会怎么办?”
温婉抿唇笑了笑,说:“我给大家唱一段《天上掉下个林妹妹》”
背景音乐一响起,现场就哗然一片。
音乐很熟悉,现场的人或多或少都听过,温婉一开腔,大部分人都能跟着和上两句,就连刚才还说自己不怎么听戏的主持人也能半生半熟唱一句“天上掉下个林妹妹,似一朵轻云刚出岫。”
温婉的嗓子轻快活泼,唱女声时尽显林妹妹的娇嫩羞态,时而转换声音恰如宝玉温润灵秀。一曲唱毕,演播厅掌声不觉。她握着话筒说道:“戏曲能给人带来很多美好的东西,我相信刚才大家跟着一起唱的时候脑海中浮现的都是很美好的回忆。戏曲不是糟粕,也不是封建文化的残留,它是在历史的大浪淘沙后,老祖宗留给我们的宝贵财富,不管什么时候都不能把它给丢了。”
演播厅的掌声似是浪潮,一个浪头过去,又一个浪头过来,经久不息。
这次节目对温婉来说算是平静生活中的一点涟漪,她甚至没把这件事当成事,节目录到十点多才结束。结束还得感谢青姐突然的“身体不适”。自从温婉跟青姐呛声之后,她的脸色越来越难看,身体也随着脸色不适了起来,节目还没录完,她就坚持要离场。
温婉乐得赶紧回酒店洗漱睡觉,这两天她起得比鸡早,睡得比狗晚,身上的每一个细胞都在叫嚣着想要休息。没日没夜背的那些行为礼仪和话术要点在他们本来上的节目上没能用着,反而在隔壁演播厅大显身手。
从录制现场出来之后,她伸了个懒腰,趁着众人都又忙又乱的,也没个人搭理她,悄悄溜走了。回到酒店泡了个澡就躺下了,刚刚躺下没多久,门被人敲响。
她迷迷糊糊披着睡衣起来,拉开酒店门,张敏舒站在门口,脸色有些为难的看着她。
温婉被他这脸色吓了一跳,一时不知该开门好还是就站在门口说话。
张敏舒纠结了一下,结结巴巴地说:“温婉……我有话想跟你说,能不能进去?”
他这一结巴害得温婉想入非非了一秒钟,脱口而出:“队长,你是不是对我有意思?”
张敏舒被她吓了一跳,连呸了三声:“胡说八道什么?我是想问你看到陈鸢没有,我给她打电话没人接,房间也没人。”
温婉这才放心地拉开门,开成一条缝,把他放了进来:“我今天一天好像都没有看到陈鸢学姐,她怎么了?”
张敏舒毫不见外地在沙发上坐下,犹豫了片刻,才说:“我感觉她最近有点不正常,你看她,以前她基本上都满世界地跑。”
“最近国外活动不多,不往外跑也没什么奇怪的呀?”温婉在他对面坐下。
张敏舒摇头:“不是,我觉得不是这么简单,她这段时间都怪怪的,就说这一次来上海吧,她根本没必要来,可她坚持要跟队。”他顿了顿,又说:“给我的感觉就像她是有意逃避北京。”
温婉陡然想起赵嘉弩在小酒馆说的话,她也觉得这几天陈鸢挺奇怪的,那天竟然哭成那个样子,她问:“是不是她家里出什么事情了?”
“她家里?”张敏舒摇头:“不知道,她从来不跟我们说家里的事情,而且以前也不见她一声不吭就消失的呀,一个人在外面多危险,要不咱们报警吧。”
温婉从枕头下取出手机,晃了晃:“要不然我问问,看她家人知不知道她现在在哪里。”
张敏舒眼睛一亮:“好。”
温婉翻到林煜方的号码的时候犹豫了一下,她和林煜方现在的关系挺尴尬的,林煜方没直说,她也无法直接拒绝。张敏舒催她:“赶紧打,磨蹭什么。”wWW.ΧìǔΜЬ.CǒΜ
她回过神,将电话拨了过去。
电话响了很久,久到她以为林煜方不会接了,那头终于有了丁点响动,林煜方的声音很精神,那头很嘈杂,一听就是在哪个热闹的公共场所:“温婉?”
温婉低声说:“林煜方。”
“嗯。”他短短应了一句就没下文了。
温婉噎了一下,见他憋不出第二个字,才问:“你现在能联系上陈鸢学姐吗?我们现在不知道她到哪里去了?”
林煜方好笑:“温婉,你都不带问候我一下的吗?”
“啊?哦,好好。”温婉急忙应承:“你最近还好吗?身体怎么样?水土不服好些了吗?”
电话那头的林煜方实在没忍住,一时间啼笑皆非,揉了揉太阳穴:“就为了这事找我?”
温婉很老实。“对啊。“
林煜方用了很大的力气才将那句“难道你不打算给我道个歉吗”摁回肚子里,照温婉这个性子,她肯定脱口就会“啊?哦,好好,对不起”。他无法想象自己听到这个答案是该哭还是笑,于是理智地闭嘴了。
林煜方说:“我问一问,等会儿给你回答。”
说完,赌气似的利索地挂了电话。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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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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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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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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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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