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们或钻进海滨浴场的浑浊海水中,或躲在空调房中,或是在防空洞的地面上扑一床席子,可有些人却不得不为了生计仍工作在岗位上。xǐυmь.℃òm
老段就是其中之一。
他是一名老瓦工,有着三十年的工作经验,带着几个人承包一些小工程,算是一个小包工头儿,此时的他正在工地的六楼挥汗如雨地干活儿。
工地位于两座山之间,数座三十层的高层民宅像雨后春笋般挺立起来,在太阳的烘烤下,各个楼层中的温度已经达到了三十六摄氏度,加上极高的湿度,令人浑身不舒服。
大部分工人都已经躲在宿舍或是到山另一边的海边避暑,可老段却带着几个老一点的工人坚持施工,用他的话说,在哪儿都是热,还不如在楼里干活儿。工地就是这样,干活儿就有工钱,停了就没钱!老段上有老下有小,缺钱得很,所以肯干。
王贵和老段是二十年的老朋友了,他抹了抹额头的汗水,把最后一点混凝土均匀地抹在墙上,随后抬头看了一下老段。
老段无奈地摇摇头,用泛黑的毛巾擦了擦脸,说道:“贵儿,挺不住就歇一会儿去吧,等一会儿那哥几个买冰镇西瓜回来解解暑再干活儿。”
王贵摇摇头,站起身隔着安全网向楼下看:“没事儿,小周怎么还没上来,混凝土不够了。”
“坐着歇一会儿吧。”
王贵应了一声,坐在楼板边缘,享受着从安全网和楼体之间窜上来的风。
老段坐在地上,拿起巨大的塑料壶打开盖子向口中倒去,一大口凉水下肚,他长出了一口气,抹了抹嘴说道:“这小犊子,肯定在偷懒。”
“行了老哥,有几个人像咱们这样拼的,要不是为了孩子上大学,谁能遭这个罪!”
老段点点头,打开手机喊了起来:“周儿啊,赶紧和点水泥上来,再不来小心老子把你的**捏碎,快点!”
说完,他和王贵同时笑了起来,露出常年吸烟熏黄的大牙。几人虽说没文化,感情却很真挚,几乎无话不说,互相之间也没有忌讳。
“好嘞叔,我马上来!”小周在微信里回着。
小周是工地倒短的司机,三十岁不到,已经是两个孩子的父亲,从十八岁开始就跟着老段在工地混,车是一台小型三轮车,主要是给瓦工运水泥和砖块,一天一百八十元的工钱,人虽然有点懒却还听话。
王贵站起身走向墙角,解开裤腰带撒尿。
工地的工人都这样,虽说楼下有厕所,上下一趟需要很长时间,而且这么热的天,没人愿意来回跑,大小便几乎都在作业层解决。
王贵尿还没撒完,身体左右晃了几下,下意识地用手扶着墙:“靠!”
老段龇牙一笑,说道:“贵儿,你这家伙是不是夜生活太多了,站都站不稳!”说完话他又向楼下看小周上没上来。
“夜生活个球儿!头晕!”王贵脑袋顶在墙上,勉强把裤腰带系上,脸歪着无意中朝着楼梯口的方向瞄了一眼。
“啊!我地妈!”王贵一声嚎叫让人毛骨悚然。
老段下意识地回头看王贵,却见王贵倒在地上,身体不住倒退,退到墙角靠着墙倚着,屁股下坐着的就是刚刚他撒的尿,但他却毫不在意。
王贵虽说是民工,却爱干净,身上有点土都会拍干净,更何况是一泡尿!
老段也觉得王贵有点不正常,急忙走上前,关心地问道:“贵,咋啦?咋还坐尿上了!”
王贵用手指着不远处的楼梯,眼神中充满了恐惧,不断地吧嗒着嘴、咽下吐沫。
主体在建的楼梯还未来得及安装防护栏,只是一段斜向上的带棱角的水泥板,楼梯与楼板之间是一个门的框架,楼梯间黑洞洞的,虽说是白天,依然看起来让人不寒而栗。
老段向楼梯望去,却什么都没看到。
“看着啥了?”老段看了一阵,表情有些不解。
王贵揉了揉眼睛,舒了一口气,说道:“刚才我眼前一黑,在睁开眼睛时,看到那里……那里有一双眼睛,通红,盯着你看。”
说完王贵看向老段的脸。
老段摸摸脸:“盯着我?”
王贵重重地点点头,神色一本正经。虽说两人关系好,平时也爱开一些玩笑,但大多数都是老段开王贵的玩笑,王贵说话办事都是一本正经。
老段将信将疑地走到楼梯口向上下望了望,咳嗽了两声,又喊了两嗓子。
楼梯间安装的是36V临时照明电源,为了节约,灯泡的瓦数很低,隔一层才有一个灯泡,所以整个楼梯间光线很暗。
老段见楼梯间没动静,这才摇了摇头,走回王贵身边把他扶了起来,“呲”地笑了一声,说道:“你就是站急了,大脑缺氧产生的幻觉。”
王贵双手连摆,一脸焦急之色:“你没听村里人说嘛,这儿原来是个坟地,动迁的时候有几座无主坟,后来给推平了,在推的过程中发生过怪事,打地基的时候有人在地下车库里看到过一双眼睛,就一双眼睛,在空中漂着……开发商还请来了大师看了几回,大师说这是鬼瞳,看上谁谁就会……”
他说到这儿停了下来,向四周瞄了瞄,仿佛有很深的忌讳。
老段嘿嘿一笑:“你这个老迷信,哪有的事儿,都是吓唬人的,再说,不是有大师看过了嘛,没啥问题。晚上请你喝酒,补点阳气,现在你就别说那些不吉利的话了。”
王贵摆了摆手,一脸苦相道:“反正感觉不好,再说这天儿也太热了,要不咱回去休息吧。”
话音未落,升降机上升的嗡嗡声音传来。
“小周上来了,咱怎么也得把这层楼干完,要不刚搅拌的水泥就废了,你扛不住就先回去。”老段说道。
老段属于三包队伍,所用的材料都是由他负责,损失一搅拌罐的混凝土他得心疼死!
王贵没再说什么,两人二十多年的感情,苦和难都一起度过,哪还差这一层。
升降机上来之后,老段立刻打开门,小周把车开到楼板上,连油门都没关,向楼梯另一头跑去,三轮车的发动机还突突地响着。
“我KA,肚子疼,王叔帮我把料卸了!”小周跑得溜快,声音未落人已经不见身影。
“懒人上磨屎尿多!”大姐白了老段一眼,用手巾在脸上不断地擦着汗,晒得黝黑的脸上随即一层汗珠又涌了出来。
老段叹了一口气,用力一抬,三轮车的混凝土卸了下来。
“哎,大热天的就你们还在干活儿,赶紧回去得了,要不我也走不了!”大姐语气有些不耐烦,把手巾甩到操作台的按钮上。
“行行行,干完这一层就撤,还得一车水泥,都搅拌好了!”老段说道。
“哼,小周这一泡屎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我还得等多久啊,你看我这脸晒的!”大姐说道。
“快,他一会儿就能回来,一会儿那哥几个带冰镇西瓜回来,给你解解渴。”老段极力安慰着。
“谁稀罕!要不我就先走了,你们干完活儿从楼梯下去。”大姐说道,随后她透过轿厢的铁网向楼梯的方向望了望。
老段嘿嘿一笑,眼珠子瞄着大姐丰腴的胸部:“别呀,你走了我水泥运不上来。”
大姐一撇嘴,裹了裹衣服,说道:“把眼珠子挪远点儿,老娘可不喜欢你这种老帮子。”
“行行,不喜欢拉倒。你再坚持一会儿,我去拉车水泥上来。”老段看了看两边的通道还是没有小周的影子,便有了自己去拉水泥的念头。
老段算是包工头儿,少一天工期他就少付点人工费,就能多赚一点,能赶工自然是要赶工的。
一旁给墙抹灰的王贵说道:“老段,你没证儿,别碰车。”
老段拍了拍车把,说道:“一个破三轮要什么证儿,再说,我又不是没开过,老刘家那台三轮和小周这台一模一样,我熟着呢。”
大姐冲着老段喊着:“要拉就快点,热死了!”
老段把车斗放回原位,骑上车扭动车把踩油门,车哼哼了两声,没怎么动,他深踩了一下油门,三轮车立刻转了一个圈朝着轿厢驶去,但行驶的速度却超出老段的意外……
项目经理陈龙坐在项目部的经理室里吹着空调喝着茶水,总监理张庆国不住地给他斟茶。
陈龙趁着张总监泡茶的机会向外面的大楼望着,按照目前的进度,再有三个月这几栋商品房就会竣工,一个项目的竣工对于项目经理而言就是一个阶段的结束,也意味着很多钱会进到口袋中。
“来来来,陈经理。”张总监很会来事儿地把茶水斟满。
陈龙刚端起茶杯放在鼻子下闻,突然他的瞳孔一缩,手上一松,茶杯落到了实木茶台上。
“哎呀,烫着了吧!”张总监急忙拽了几张餐巾纸递给陈龙。
陈龙站起身,几乎是箭一般地冲了出去,因为他看到了一台车从升降机冲了下来,从五楼冲下来,以弧线冲出楼梯十来米远,一阵尘土从三轮车摔落的地方升起!
张总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顿了一下后也随着陈龙跑了出去。
……
一声女人的尖叫声从停在五楼的轿厢上传了出来,声音刺耳难听,陈龙远远地看到开升降机的女人站在升降机边缘向下看着,升降机的上下拉门有一半已经落到了地面,另一半耷拉在轿厢下方。
王贵出现在女人身边,向下看了一眼后,把女人拉到楼板上。
三轮车的车头触在地面上,前轮已经变了形,车斗里的残余混凝土撒了一大片,斑斑点点的,老段在距离车十米左右的距离躺着,整个人的身体以一种不可思议的角度扭曲着,嘴里不断地吐着鲜血,身体微微抽动着。
陈龙几乎傻了眼,愣愣地看着老段,老段的眼睛也在盯着他,眼神中充满了求生欲望。
张总监跑了过来,停在陈龙身边:“陈经理,怎么……怎么办?”
王贵也从安全通道跑了过来,几乎是扑到老段身边叫着:“老段,老段!赶紧救人,赶紧地!”
开升降机的女人和小周也从安全通道小跑着出来,小周走到三轮车边上狠狠地踢了一脚,又跑向老段。
“段叔!”
陈龙深深吸了一口气,看了看工地大门口,门口的保安大爷也走了出来向出事的方向看着,一脸的茫然,显然他并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快打120!”张总监急忙说道。
陈龙反应很快,立刻说道:“别打120,来不及,用我的车送!”
张总监立刻反应过来,说道:“对,对,120来的慢,用陈经理的车,小周,你赶紧开过来,钥匙在经理办公室。”
小周从震惊中反应过来,立刻跑向经理室。
……
刘天昊坐在副所长的办公室里发着呆,一名辅警敲门而入,把一份报纸送到他的眼前。
“刘所,这是您的报纸,看看吧。”辅警笑着说道。
刘天昊打了个哈欠,眼泪从眼窝中流了下来,冲着辅警笑了笑。
辅警给刘天昊倒了一杯水,说道:“咱这儿不比刑大,几乎没什么案子,您就当来度假了。”
“没案子好啊,说明咱这片治安好。”刘天昊叹了一口气。
辅警笑嘻嘻地说道:“对对,还是您高见。”
刘天昊是应了“到基层交流代职”的文件精神来派出所代职的,虽说代理的是主管案件的副所长,但这一片治安的确不错,偶尔有个案子也是打架斗殴之类的治安案件,根本用不着他出手。
算起来他已经来派出所代职一个月了,除了偶尔回一趟刑大,基本都是发呆状态。
辅警敬礼后离去。
“孟丹,有没有什么疑难案件需要帮忙啊?”刘天昊给韩孟丹发了微信。
令他意外的是,韩孟丹几乎是秒回:“不用,齐队的推理很精彩,而且,他人比你有趣多了!”
刘天昊叹了一口气,关闭手机闭着眼睛,体会着失落感!
齐维被交流到刑大任职,正好顶替的是刘天昊的位置,用钱局的话说,放眼南阳市,也只有齐维有资格顶替刘天昊的位置。
窗外的警灯闪了一下,把养神的刘天昊惊醒,他打开窗户朝外面喊着:“杨儿,有什么案子吗?”
小杨正准备上车,听到刘天昊的声音后转过头说道:“刘所,阳光雨露楼盘工地出事了,说是死了一个人,从楼上摔下来的。”
刘天昊微微点头,表情略有失望。
工地死亡一个人并不算稀罕,毕竟高空作业、重型机械等都属于高危作业,几乎可以断定这是一起意外死亡事件。
“据死者的工友说,在坠楼之前他好像看到了楼梯附近有一双眼睛……”
“一双眼睛?”刘天昊又来了精神。
“说是鬼瞳,悬空,就单独一双眼睛,看谁谁就会死的鬼瞳!”
“鬼瞳……咱一起去看看!”刘天昊立刻抓起帽子向外跑去!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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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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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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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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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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