探春这会子正处于又惊又惧又悲又怒的状态中,眼前只看见了贾环那张笑嘻嘻的脸,完全没有留意到他身旁的那个少年。
见他过来便猜到这应该是要去赵姨娘那里,那本就抓着袖口的手就抓得越发紧了。
“你这是做什么去?”探春站住脚冷冷问道。
贾环迎面也看见了探春,忙紧走了几步,笑道:“三姐姐,你怎么在这?可是从姨娘处来,姨娘现在在屋子里吧?”
“你多大了,每日不说好好用功读书,做什么总往内宅里跑?”探春冷声道,“这是有出息的男儿应该做的事情吗?
贾环被探春劈头盖脸的训斥弄得有些不知所措,结结巴巴的指了指身边的少年道:“我,我不是进来玩的,是姨娘说想听听大海上船只遇难的故事,我才带他过来的,他,他是茜香国的王子……”
不解释还好,这一解释,探春听得船只遇难四个字更是火冒三丈,不由得杏眼圆睁,柳眉倒竖,转头狠狠瞪了阿渡一眼,又重新看向贾环喝道:“这里是内宅你不知道吗?竟然敢带着外男随便进来,还要去姨娘的院子里,是谁教你这样做的?”
“还说是什么王子不王子的,这是哪家的王子一点规矩礼数都不懂,就这么大刺刺的进来,见到人家女眷也不知道回避,他不懂,你也不懂吗?还讲什么故事,再让我知道你行事这般没有体统,看我不告诉父亲让他打你。”
贾环早被探春的满脸怒容吓住了,从小到大,三姐姐虽对他严厉,可也从未发过这样大的脾气,见探春雪白着一张脸,冷得像三九的寒冰一样,浑身的怒气升腾,好像马上要冲出来似的。
这是怎么了,一定是三姐姐又从姨娘那受了气、着了恼,自己好巧不巧正好成了三姐姐的出气筒,看自己这倒霉催的,怎么偏这会子来呀。
“三姐姐,你别生气。”贾环连忙连连作揖道,“都是我的错,我知道错了,再不敢了,我,我这就回去读书,这就回去。”说着便拉了阿渡,头也不回的跑了。
探春只觉得脚下一阵虚软,险些要站立不住,忙伸手扶住了身旁的一棵大树,闭上眼睛,略平息了一下,这才又端正好仪态,一步步回到自己的院中。
侍书与翠墨两个正在屋子里整理东西,见她们姑娘白着脸,面无表情的从外面进来,话也不说,只一下子坐在书案前发呆,便料着又是与赵姨娘发生了不愉快,当下也不敢问,侍书小心翼翼倒了杯茶放到探春手边,便与翠墨两个悄悄退下了。
两个丫头坐在门前的台阶上守着,互相看了一眼,都无奈的摇了摇头,这会子谁也不能进去打扰她们姑娘,她们姑娘又要好一阵子才能缓过来了。
探春一个人呆坐了半晌,才渐渐缓过神来,从自己进赵姨娘的院子到她出来,此间发生的种种,如走马灯一样在脑海中来回闪现。
一切仿佛是个梦魇一样,怎么会有这样的事情发生?可袖子里那个硬邦邦的小船却在无时不刻提醒着她,这一切就是真的,真的不能再真。
探春从袖中拿出那个小船,看着上面的几个小人,只觉得头痛欲裂,这个东西绝不能被旁人看到,一定要销毁了才好。
怎么办,要怎么销毁这个东西?
探春用手揉搓着额头,眼光忽然落到了书案上那块大大的砚台上面,当下有了主意,便站起身来从另外一个书柜里又找出一方略小些的砚台来,将那个小木船放到大砚台上,然后举起小砚台向着小木船狠狠砸去。
两个丫头听着里面传来哐哐的响声,倒像是在砸什么东西,不由面面相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以往姑娘着了气恼回来,可从没有这样过。
侍书大着胆子,掀了帘子进来,往里面略探了探头,弱弱的喊了声:“姑,姑娘……”
只听探春的声音冷冷传来:“不必过来,你去伙房拿个小碳炉子过来,我有用。”
诗书忙答应一声出来,叮嘱翠墨好好守着门,自己叫上两个小丫头出去了。
小木船已经被砸散开来,左一段,右一块的不成个样子,探春方放下小砚台,拿帕子将木头碎片都收捡了起来,裹成一个小包,放在两摞书中间的小空子里,这才松了口气,伸手取了茶喝了一口,心情才慢慢平复下来。
不一时,侍书带着小丫头送了碳炉子进来,见探春端坐在书案旁,正小口吃着茶,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放在地上下去吧,跟老太太回一声,我身子有些不爽,就不过去吃饭了。”探春吩咐道。
待丫头们都出去了,探春才拿起那个小包,来到碳炉前,几块烧的半红的炭正躺在里面,热灼灼的,发出哔啵的响声。
探春将绢帕打开,将里面的东西都抖落到炭火上,很快,火舌就将这些东西卷起,青烟冒起,没有人再能知道这些究竟是什么东西,探春将手一松,那方绢帕也掉落到炭火上,随着那些一起化作了灰烬。
两行清泪从探春的脸颊滑落,这算什么,做了贼的人在销赃吗?真是肮脏得很。
再说贾环这边,拉着阿渡一路回了自己的住处,便一屁股坐到椅子上,喊小厮去倒茶来。阿渡则还有些没回过神来,呐呐的对贾环道:“刚才那个姑娘好厉害呀!怎么会那么厉害!”Χiυmъ.cοΜ
贾环有些不好意思的笑道:“那个,阿渡啊,你别生气啊,我三姐姐平日不是那个样子的,很温柔的,她是生我的气,并不是冲着你,你可千万别放在心上啊。”
“我还是第一次见到这样厉害的大虞姑娘,真是……”阿渡眨巴着眼睛,一时找不到合适的词来形容。
“那个,好阿渡,好哥哥,你千万别跟别人说呀,那会坏了我三姐姐的名声的。”贾环以为阿渡还在生气。怎么说也是位王子嘛,被这样无端骂了一顿,能不生气吗。遂忙又哄道:“赶明儿我请你吃好吃的,还带你去街里逛去,你就别计较了啊。”
“哦,我没有生气。”阿渡抓抓头笑道,“只是觉得新奇,自打我来到这里,见过的女孩子都是害羞腼腆的,说话也慢慢的,声音也小小的,还从没见过这样像狂风暴雨一样痛快的姑娘。”
“什么狂风暴雨呀。”贾环被阿渡的形容逗乐了,“有这么说人的吗,你呀可还得好好学着,这个词儿可不是这么用的。”
“你说她是你三姐姐,是你们府里的三姑娘?她叫什么名字?”阿渡问道。
“这可不能告诉你,也不是你该打听的,之前教你的规矩都忘啦?姑娘家的名字可不是随便打听的,你可别乱问啊,这真的会影响三姐姐的名声的。”贾环忙叮嘱道,“还有啊,今儿的事儿也不能往外说,就当从没发生过,再也不许提了,知道了吗?”
“哦,我知道了。”阿渡连连点头道,“既然没事了,我就先回去了,可别忘了请我吃好吃的呀。”
“嘿嘿嘿……”贾环一阵傻笑,“放心吧,不会忘的,一定请你。”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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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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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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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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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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